這是一個看似在跳群舞,其實會發現自己不同調的年代,
於是有些影視中的角色,在散場後,他的孤獨才在你心中生根,你將接棒地演下去。
有些書,它所書寫的某個孤獨身影,彷彿連呼吸都是與你共生的。
有些真實人物,在他們淡出眼前後,你才知道你當時是藉由他,映照了自己。
而多數現象,只是一群人各自寂寞的獨白。
※本文可能有劇透,請斟酌閱讀
《魷魚遊戲》中後資本主義的玩法很像一開始出現的大頭娃娃,那般天真地行使殘酷汰舊的權力。這故事的核心是在描寫當今人被數字化下的商品人生,無論是生存遊戲的創始者,還是被迫去玩的,他們雖在玩童真的遊戲,卻已回返不了那個有天有地也有人的正常世界。
記得很久前,綜藝節目流行過一種競賽遊戲,看似像一群人在橡皮板上漂浮,逐個跳躍到另一板上,誰掉進水裡都是機率。也看過眾人在螢幕上玩起翹翹板遊戲,那些翹翹板不只一個,隨著對面的人升起,另一頭的一群人總會栽下去幾個。
當時或許誰也沒想過,蹺蹺板會成為明確的社會準則,你代表的數據隨時都在被更動著。而如今我們在一個績效社會裡,隨時被評估的都是數字,數字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它更多時候都在講一個機率。
《魷魚遊戲》就是用這樣呆板簡單的兒童遊戲淘汰成人,如天神這樣漫不經心地下棋著,後資本主義的玩法很像第一項掃射人的大頭娃娃,那般天真地行使殘酷汰舊的權力。
掃射人的大頭娃娃,天真地行使殘酷汰舊的權力。(圖/Netflix提供)
因此這故事有點像在剝洋蔥,雖是常見的生存遊戲題材,但它這劇的皮相是繽紛燦爛的,裡面多數人物都是去主體性的被看待,無論看守者還是被看管者,都像是玻璃彈珠或是糖果紙。便宜的兒童玩具材質,將我們被內化在金錢遊戲機制的生活一覽無遺。
我們(或角色)的顏色像芭比娃娃,住在玩具屋裡,為了不被快速汰舊而生存著,但前往的都是「汰舊」的目的地。遊戲是烏托邦的顏色,絢爛斑斕,我們被閃花了眼,為襯托這美好的消費世界,這齣的配樂用了許多古典樂,充滿行雲流水的優雅,中下層的人消費的是商品,最上層的人消費的則是「人」。
這故事讓我們從2008年華爾街金融風暴後的時代景貌一覽無遺,計算士與演算機的世界,等到沒什麼東西值得消費了,那就消費「人」吧。
遊戲是烏托邦的顏色,絢爛斑斕,角色們像住在糖果屋裡面。(圖/Netflix提供)
扒開故事洋蔥的外層,骨子裡的確嗆人。它擺明了主角的不討喜,一軟爛大叔,還是啃老族,等著你棄嫌地罵他一句:「活該。」,這樣大膽的人物設定,一如它不怕人棄劇(反正棄劇跟社群解好友一樣日常),我們生活中就在篩選各種可拋棄,為了忙於「拋棄」多餘的,我們拋掉了可堅持的時間,更何況主角是一個魯蛇大叔的劇,但這樣的大膽設定卻讓劇愈來愈香。
因「魯蛇」現在除了曾是流行詞彙外,已沒什麼重量,就像沒人說彈珠是失敗的一樣,這樣可有可無的角色們,呼應了社群演算讓人上癮原因不只是快感,促使我們手滑不停的是被拋棄的暗示。
至於這樣的數位化世界,自己要產出多少數據才能滿足這世界,並感到安心,我想在2021年的當下,所有人都感到了摸石過河的不確定感,因此造就了《魷魚遊戲》成為現象,每個人同時都是數字也是名字,兩者隨時拉鋸。
而這齣劇廣被人稱讚的人性描寫是否過譽?端看你人生的負重是否只差一顆沙子而定。活該的主角成奇勳,為何在女兒失落的眼神以及母親糖尿病重的情況下,還一點振作的力氣都沒有?有的觀眾甚至會感到厭惡吧?
但人為何會活到一點振作力氣都沒有?李政宰卻把成奇勳演出了令人無法漠視的辛酸。原本也是敬業職員的他,因汽車工廠重整而驟然失業,被企業虧負的他加入工人示威,眼睜睜看著警察強勢鎮壓夥伴,身旁的人頭破血流,他的社會信念幾乎被一夕壓垮,讓人想起韓國2009年的警方鎮壓工人真實事件。
一種個人可拋棄的羞辱感,近年瀰漫在全球影視中,如電影《我是布萊克》《游牧人生》等,而《魷魚遊戲》本身玩的就是那群成年人在怕被拋棄的預感中,拚命踩著別人往上爬,那近乎是一種生存衝動。
在每個人名都代表一個數據的機制中,人也怕自己可被消費的價值遞減(如最近被爆的網紅屠龍事件等),每個人自曝的商品底線到底在哪裡?這齣劇其實不像《今際之國的闖關者》與《聽神明的話》裡的「我不想努力了」的厭世情結,而是測試中下層的人被「奈米商品化」後,到底不能消失的人性是什麼?
(由左至右)自私的菁英曹尚佑、魯蛇大叔成奇勳、脫北者姜曉。(圖/Netflix提供)
《魷魚遊戲》在故意誤導大家只是生存遊戲劇下,以人的善惡兩面性,給了觀眾「心酸」的反擊。在人們都以為尚佑這角色就是個自私的菁英主義者時,他仍然有不忍也不屑自己的一面,他成全了自己的童年夥伴,何嘗不是乾脆地厭棄自己。
尚佑太害怕被拋棄,同時滾出了對世界極大的不屑,與對自己的全然失望。
主角成奇勳看起來少根筋又不世故,但每在生死關頭時,他忘不了拉人一把,他對陌生人友善,對家人卻無法負責,但他就是一個活得無比狼狽的人,示威好友死在他面前,投資生意失敗,他活得對他人充滿了歉意,雖活在底層,卻仍為世道不合時宜地感到感傷。
這齣劇無疑在講著窮人的眼淚與鱷魚的眼淚,如果人已經被這樣大規模地演算了,請問心要怎麼演算呢?
這故事裡有大量的中年人,即使有年輕的女孩,她們身體的弱勢也因消費社會而被暴露於外,他們都不是反抗這社會價值觀的厭世潮,相反的,他們都是拚了命地不想被拋棄,即便是惡人都害怕得要死。其中一投機者拚命地說自己的名字是:「韓美女」,卻沒人複誦。最後即便成奇勳可以掙回自己的名字回返現實生活,但他的存在還不如他在當「456」的時期。
成奇勳對陌生人友善,對家人卻無法負責,他就是一個活得無比狼狽的人。(圖/Netflix提供)
即使是惡人也怕得要死,深怕被拋棄,投機者(左)不斷覆誦自己的名字,卻沒人理會。(圖/Netflix提供)
這故事的洋蔥核心在於中下層必須陪玩金權遊戲的絕望,無論是生存遊戲的創始者,還是被迫去玩的,他們雖在玩孩童的遊戲,卻回返不了那個天地人的尊重世界。
有人說這齣劇內涵不夠,那你可能沒發現我們也正在玩這個將自己數字化,以免被汰換的遊戲。如同作家大衛華萊士在《這是水》一書舉例的那個故事:「一條老魚經過打招呼說;『今日水況如何?』小魚卻問說什麼是水啊?」
《魷魚遊戲》(Squid Game)為2021年9月17日全球上線的Netflix韓國原創劇,本劇由黃東赫(電影《熔爐》)執導和編劇,也是他首度執導Netflix原創劇。該劇播出後,躍升Netflix最受歡迎的非英語原創劇集,並在全球引起迴響。主角成奇勳是名居住於首爾道峰區的雙門洞的尼特族,僅靠著微薄的薪水和母親的錢過著生活。他曾因工作10年的汽車公司重整而失去工作,在債務和賭博之間來回徘徊。某天,悲痛的他在地鐵月台遇到神秘男子,後者給他名片,邀請他遊玩一個獎金豐厚的遊戲。回家後,母親病重,急需治療費用,成奇勳加入此遊戲。該遊戲項目共456人參加,他們雖然背景各異,但都一樣在經濟、生活方面走投無路,其中包括當時偷成奇勳錢財的脫北者姜曉,以及成奇勳的兒時好友、首爾大學畢業的曹尚佑。遊戲為期六天,在某神秘組織把守下的秘密場所進行,內容為「一二三木頭人」「拔河」等六個兒童傳統遊戲。敗者將面臨以死淘汰的命運,但最終勝者可獲得高達456億韓幣獎金。本劇故事圍繞著此遊戲、其背後的黑幕,及參賽者的人性而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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