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裡的男人》作者蘇珊法露迪(圖/作者官網)
在這些書中,
我看到關於各種時空背景下,
那些可能被一時輕忽但不可或缺的女性身影。──個人意見
蘇珊法露迪的爸爸在疏遠多年後,突然發給她一封電子郵件,說他已經在泰國完成了變性手術,從此他不再叫史蒂芬,而成為了史蒂芬妮。
《暗房裡的男人》英文書名只是In the Dark Room,並沒有中文書名的「男人」字樣或「父女的和解之旅」這種感人副標,蘇珊有沒有與父親和解,那有待讀者判定,或者,我讀的時候感覺,作者想要的也許不是和解,她只是想要「了解」,這個她在收到信前已經有25年沒說過話、一生疏離的人,她自承對這個人厭惡、懼怕,並在她青少年時期離家出走的人,這個,在過了大半輩子以後,老來忽然告訴她「我現在是史蒂芬妮」的人。
整本書充滿了一種反覆辯證與深思熟慮,好比第一次見到變性後的父親,到機場接他的父親已是女人,擁抱時胸部卻有著矽膠的觸感,父親提著一個白色的手提包,卻「框」地一聲把包包掛在行李推車上,作者馬上想到「沒有女人會這樣把手提包掛上行李推車」,隨即又自省這樣的想法「生理女性很多人胸前也有矽膠」「又有誰規定真正的女人,到底應該行為舉止要是怎樣?」這中間別有的幽微和深度,讓整本書在驚人主題之外,別有豐富精彩之處。
這本書的主題,第一個是第一印象的「一生懼怕疏遠的父親變成女人,難道身為女性主義作者的女兒,就要原諒他嗎?」,第二個是深入的主題「我的父親,到底是誰?他怎麼出現,又怎麼養成?」跟秘密的第三個,所有作者都不斷追尋的主題「我是誰?」
父親史蒂芬出生於二次世界大戰前的匈牙利,身為猶太人,在納粹席捲歐洲時,試著掩蔽自己的猶太人身分以躲避追殺、拯救家人,移民到了美國娶妻生子以後,又沉迷於扮演六七零年代美國男性的角色,做木工、有個家庭主婦妻子,過著如照片般完美的美國夢生活,最微妙的一點,她父親的職業是一個修照片的技師,康納氏集團是他的主要顧客,所以理查阿維頓等攝影大師的作品都經過他的處理,消除不想要的元素、加入需要的,編輯盛讚父親的巧手,完全看不出修改的痕跡。
史蒂芬的生活,也是這樣一連串對真相的修改,書中還提到宏大的歷史敘事,諸如匈牙利的建國歷史,也是這樣一再的修改,修改成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看似沒有破綻的畫面。
父親從猶太人偽裝成基督徒那是生死攸關,到偽裝成居家男人,只有身處暗房內的人才能知道一鱗半爪的真相,蘇珊作為史蒂芬妮的女兒,看到的是他作為父親暴怒無情的一面,在生命的下半場,也看到他放懷作為一個女人的自我,因此在暗房裡的,不只他的父親,蘇珊也在暗房,那個沖洗出最後成果的現場,因此,比誰都熟知真相。
有這麼一句名言,We were all born naked and the rest is drag(我們皆生而赤裸,其餘時間都在扮裝),語出知名的變裝皇后露波,還出了一首歌叫〈Born Naked〉,跨性別的人當然與變裝皇后是不同的,扮裝的意義不只在妖嬈登場,更可以擴大解釋成扮演性別角色,史蒂芬的人生是漫長曲折的扮裝史,他的真實身分在一再的扮演下,並沒有因此而模糊,反而坐實了他就是一個扮演者,要一直到生命的後段,他才放任自己,成為了一個女人。
這是理想的、小說式的結尾,只是這不是小說,「成為一個女人」根本一點也不容易,為了通過心理醫師的審查,想變性的人已經發展出一套完美說詞,扮演的卻是最過時的女性刻板印象。
書的結尾非常動人,人到頭來,並沒有所謂性別的二元對立,身份國籍的二元對立。那些都只是幻覺,假的,人唯一真實的二元對立,只有生與死。要以怎麼樣的面貌和身分活下去,卻有著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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