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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孤獨、一無所有,還是想當一個好人──專訪《人》小野寺史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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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野寺史宜以《人》獲得2019年本屋大賞第二名。(圖片提供 / 悅知文化)


柏木聖輔在20歲的秋天,變成一個人。他沒有把握能夠償還助學貸款,因此決定從大學休學。心裡知道必須找工作,卻遲遲沒有行動,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陣子。某天下午,因為肚子太餓,來到商店街一家熟食店前面,想用身上僅剩的55日圓購買店裡的最後一塊可樂餅,最後卻讓給了一位不認識的老婆婆。沒想到這個舉動改變了他的命運……

以「孤獨」為橋梁,一條充滿人情味的老舊商店街,因為聖輔的微小體貼,「機會與命運」的齒輪就此施展開來。



【《人》的故事背後】

Q:想請小野寺老師向台灣讀者們介紹《人》的創作動機。

A:最主要的動機,是祥傳社的責編向我提議寫一篇關於「把東西讓給他人」的故事;在此之前,我原本就想描寫一個因為失去家人而變得孤獨的角色。此外,明明離電車車站很遠,卻總是能吸引大量人潮的砂町銀座商店街,也讓我相當感興趣。

把東西讓給他人的人、孤獨的人、砂町銀座商店街,將這三項元素湊在一起,就成了這篇故事。

Q:《人》在閱讀後予人深沉思考。這是您一直以來的創作風格嗎?在這部作品中,您是否有首次想挑戰的事情呢?

A:我撰寫過各式各樣的小說,而從這些小說中抽出一貫風格,或許就在於「重視登場人物更勝於故事本身」。在《人》這部作品裡,我第一次嘗試讓文章盡量精簡,不拖泥帶水,使讀者進入故事時,不會有停滯感。

Q:您在人物、場景設定上是否有一定的堅持?創作小說時,最期望能傳達給讀者的又是什麼呢?

A:在眾多的小說類型之中,我寫的大部分是青春小說或親情小說,像是搖滾歌手、爵士歌手、足球選手、棒球選手、學校老師、上班族、男人、女人……等,我描寫過形形色色的人。在創作上,我其實並不刻意侷限小說的類型,但撰寫的主軸會是在「人物摹寫」上。因此,我絕大部分的小說都是採第一人稱的手法。

我作品裡往往有非常多的登場人物,有些作品的登場人物甚至會超過50人。在塑造角色的時候,我會特別提醒自己不要塑造出「只是為了銜接劇情」的角色。至於情節設定,許多橋段都是登場人物自己創造出來的。而且一部作品中,我想傳達給讀者的訊息非常多,並非只有一個,甚至可以說,整本小說都是我想傳達的訊息。

Q:《人》並沒有很明顯的起承轉合,這是否有特別的用意?

A:其實每一次的創作,對於故事鋪陳我不是很在意起承轉合。或許有些作品以結果來看,似乎有著起承轉合,但我並不認為這是需要刻意追求的。因為在實際的人生中,也不會有起承轉合。《人》這部作品不刻意追求起承轉合,似乎更能契合所謂的人生。

Q:書中連接起主角聖輔人生的是「溫情」,而且不只有「來自他人的善待」,也有「自己的體貼」。您對這個安排的想法是?

A:每個人的心頭都有著一股暖流,當面對自己心中所認定的同伴時,我相信依然表現出冷漠態度的人,應該是少之又少吧。因此,我只是寫出了人與人之間理所當然的事情。

Q:主角聖輔的人格設定,讓人感受到能遇到這樣的一個人真好。在您的生活中,是否也有這樣的人物存在?

A:聖輔其實是個平凡人,他確實有著相當溫柔的性格,但我並不會認為他是我特別塑造出來的角色。雖然我的生活周遭並沒有哪一個人跟他很像,但我認為世界上任何角落都有可能存在他這樣的人。

Q:《人》的故事中有很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箴言,您是如何從身邊的人事物中感悟到的呢?您又是如何定義「人」這種生物?

A:光是聽到某人說了一句話,我們其實不見得會認定那就是至理名言;而是要在不知不覺中滲透到自己的體內,才會在某天忽然察覺那是至理名言。

人……雖然存在,但不為任何理由而存在,那是一種只為了存在而存在的可愛生物。我認為,大概就是這種感覺吧。

Q:本書的人物設定可看到人的善、惡兩面性。例如,對許多人來說是好同事的人,在某些人格上是有所缺陷。這是您刻意安排的嗎?

A:在創作時,我並特意要加入這個要素,但我確實在撰寫過程中意識到了這個現象。天底下不會有人只具備善的一面或惡的一面。而且到底是善還是惡,也會隨著觀點而改變。例如:聖輔的朋友,有人認為他是好人,有人認為他是壞人;我確實想要描寫出像這樣的感覺。

Q:主角聖輔加入了樂團,在商店街的炸物店裡,因一塊炸肉餅結緣了許多人事物,這是您的自身經歷嗎?

A:確實有很多是根據我的自身經驗。例如:我有組過樂團,而且為了撰寫這部小說,我在砂町銀座商店街上來回走了好幾次。因此,在作品中對於地理位置的描述,大致上是符合現實的。

Q:故事結尾留下一句「耐人尋味的話」,留給讀者許多想像空間,不少讀者還會詢問,到底接下來是如何發展。您當時是什麼樣的想法,做了這個設定呢?

A:因為我希望能讓故事結束在聖輔露出最美的表情的瞬間(笑)。

【關於寫作】
Q:能否跟台灣讀者分享,您開始寫小說的契機為何?

A:在我還是小學生的時候,就想要寫小說了。但我實際開始寫小說,是在我24歲的時候。作品的靈感大多是在我放空心思走路時得到的,我會種下這顆種子,慢慢等待它發芽。

所有的草稿,我都是手寫的,待完成之後才會以電腦打出。換句話說,所有的內容我都會寫兩次。這樣的流程,可以讓文章產生節奏感,我覺得自己很適合這樣的做法。

Q:有些作者在創作角色時,會因入戲太深而無法自拔,您也會嗎?

A:基本上,我並不會投入過多感情,盡量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待,或許那是因為我總是會自我克制的關係。但在創作時,確實有時心裡會想著:「這個登場人物又在說傻話了。」而忍不住笑出來。

Q:您平常會閱讀什麼類別的書籍?寫作之外,您的其他嗜好是?

A:我讀的大多是小說。不過,我現在的讀書量,已經不像二、三十歲的時候那麼多了。我很喜歡音樂,最近我一直在聽塞隆尼斯.孟克(Thelonious Monk)的鋼琴獨奏曲。


Q:請問「成為作家」在您人生的藍圖裡嗎?如果不是的話,人生的夢想是什麼呢?

A:成為作家豈止是我人生一部分,幾乎可以說是全部。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哈克歷險記(美國文學之父馬克‧吐溫跨越三個世紀經典雙書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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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可否與我們談談您喜歡的作家?至今影響創作最主要的人是?

A:我喜歡以第一人稱的口語文體寫作的作家,像是達蒙.魯尼恩(Damon Runyon)瑞因.拉德納(Ring Lardner),可惜近年來很少有人讀他們的作品了。故意讓登場人物耍笨、引誘讀者吐槽的手法,或許是受了馬克.吐溫(Mark Twain)及他筆下的哈克(Huckleberry Finn,《頑童歷險記》主角)的影響。

Q:今後想挑戰的小說題材為何?

A:我比較不會先決定主題再開始撰寫小說,而是先有故事的脈絡發想,自然而然的匯成小說。今後我依然只會寫出形形色色的人,以及生活周遭的點點滴滴,希望能透過故事將許多正向力量傳達給讀者。

Q:是否能冒昧地請您分享一天的行程呢?

A:我大約清晨四點多起床,馬上就開始寫作。大概撰寫五個小時左右,便會出門散步、買東西,然後享用午餐。中午小睡一下,醒來再繼續寫兩個小時。我只要腦袋有一點昏昏沉沉就會寫不出東西來,所以我會趁最不感到疲勞的時候寫作。

Q:《人》榮獲「2019本屋大賞TOP2」,這對您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會影響今後的創作方向嗎?

A:我其實不撰寫大格局的故事,但即使如此,大家還是願意讀我的小說,對我來說,這就是最大的激勵。因此,獲得書店大賞第二名,對我來說就像是持續寫作的一種額外獎勵。對於創作方向,我有自己的堅持,並不會因得獎而做急轉彎的改變,也不會刻意去思考文學獎這件事,對我來說,讀者讀了開心的作品,才是我的願望。

Q:最後,能不能跟台灣讀者打個招呼呢?

A:我從來沒有想過能夠讓台灣的讀者們讀到我的小說。這部作品所描述的是一個在東京某個地方所發生的小人物故事,而同樣的故事,我相信也會發生在台灣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天。然而,這部作品中所描寫的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能夠像這樣與台灣讀者們結緣,是我最開心的事情。

人【本屋大賞TOP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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