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偉專欄｜研究生三溫暖】話題27＃為什麼老研究生應該找學弟妹「捧斗」？

「學姐還在閉關趕論文嗎？她該不會躲起來不理會我們這些學弟妹了？」

「抖音弟，學姐很需要我們這些學弟妹喔，你放心，她不會丟下我們啦。」

「哈囉，我已經警告你不要叫我『抖音弟』，你還一直用這個稱呼叫我！聽起來很難聽耶！你說學姐她很需要學弟妹？為什麼？」

「學姐常說，像她這種在研究所念好幾年的老人，將來只能找學弟妹『捧斗』，所以她一定會好好珍惜跟學弟妹的緣分。」

「『捧斗』？你是說傳統葬禮儀式的『捧斗』嗎？」

「沒錯。學姐說，文科研究生如果想要順利畢業，就要找學弟妹一路送上西天。不然，還有誰可以幫忙料理後事呢？」

「『捧斗妹』！如果你叫我『抖音弟』，我就要叫你『捧斗妹』！那麼，你到底能夠幫學姐做什麼後事？」

「學姐跟我分析過幾點現實考量。第一點，學弟妹才能夠當碩四碩五碩六的情報員。畢竟，碩四碩五碩六的研究生大多離開校園，自立自強，也就是自生自滅。既然離開學校了，這些老碩士生要怎麼樣知道自己系所的最新動態，最新八卦？他們要怎麼知道哪個老師出國休假，哪個老師停開必修課，哪個老師在研討會跟人吵架？碩三碩四生要知道這類動態，可能不敢直接去問所上教授，也不敢去問在所辦工作的助教姐姐助教哥哥──畢竟所上教授和所辦職員都可能逼問老碩士生的畢業進度，讓老碩士生緊張。但是，這些老碩士生也沒有辦法去跟同一屆的同學打聽情報，因為他們也都離開學校。要他們去找他們自己的學長姐也沒用，因為自己的學長姐早就全部人間蒸發了。這時候，老碩士生只能跟仍然在修課階段的學弟妹打交道，因為只有仍然在修課的碩一碩二學弟妹最清楚系所每一位老師的現況。」

「學姐這樣評估，的確有道理。正因為『學長學姐』和『學弟學妹』之間存有長幼有序的『位階差異』，碩四碩五碩六的研究生跟學弟妹求助，比較容易開口。」

「長幼有序的『位階差異』，聽起來很封建惡劣，原來也有妙用啊！」

「台灣學生經常將『學長學姐』當作聰明的過來人，將『學弟妹』當作傻呼呼的菜鳥。正因為如此，研究生通常不會把學弟妹看在眼裡──除非是要跟學弟妹交往，搞曖昧，找人一起分攤KTV費用等等。但是，學姐認為學弟妹還可以提供許多更實際的救命援助。第二點，學弟妹才可能幫老碩士生跑腿。碩四碩五碩六的研究生要拿校內各個局處的文件，要找不同職員蓋章，要找誰跑腿？如果老碩士生自己在外縣市擔任代課老師，要怎麼回到自己的學校跑腿呢？工作讓人走不開。難道要使喚教授還是所辦職員？到頭來，只能找自己的學弟妹幫忙跑腿。」

「可是，這樣明目張膽利用學弟妹，學弟妹甘願嗎？學弟妹也大可以不要理會學長姐的使喚呀！」

「你說的沒錯。學長姐當然要趁學弟妹還很菜的時候，就主動釋出善意，主動幫學弟妹認識研究所生活的眉眉角角。學長姐可以分享書單給學弟妹，邀請學弟妹去聽校內外演講，組織讀書會讓學弟妹參加。如果學長姐一直主動幫忙學弟妹在研究所進入狀況，那麼將來請學弟妹偶爾跑腿也就不至於勉強。」

「那麼，學姐閉關結束之後，就有求於我們了嗎？」

「是的。我猜想，她的論文稿子告一段落之後，就會離開她的神祕巢穴來找我們。學弟妹可以提供學長姐的第三點協助，就是幫學長姐的論文校對、改錯字。你也知道，我們的教授們很痛恨收到有錯字、有文法錯誤的學生論文，因為教授們認為『處理學生作業種種文法錯誤』的『時間成本』應該由學生自己負擔，而不應該由過勞的教授吸收。如果學生期待教授當工具人，期待教授把時間力氣花在學生作業的改錯，那麼教授還有時間改善學生作業的問題意識、參考文獻、學術論證嗎？」

「既然論文校對這種事，研究生只要互相批改就可以解決，那麼就沒有必要用這種低階的工作去操煩教授啦。」

「所以啦，老碩士生在寫論文大綱的時候，在寫碩士論文的時候，最好找學弟妹來幫忙校對。老碩士生不可以找教授當糾錯的工具人，也叫不動自己的學長姐，也叫不動同一屆的研究生──畢竟年紀較長的研究生自身難保，怎麼能夠互相救援呢？這時候，只能請學弟妹幫忙了。」

「老碩士生應該找還在修課的學弟妹幫忙批改稿件草稿，幫忙修改文法錯誤，除了因為老碩士生（a）只叫得動學弟妹，還有其他原因吧？例如，（b）學弟妹還在修課，還在密集受訓，所以腦子和眼睛比較靈敏，容易看到稿子中的錯誤。再說，學弟妹在修課的時候跟教授們密切互動，所以比較了解所上教授們的各種地雷。」

「有些碩士生找自己在中學教書的媽媽校對論文，或是找獲得全校文學獎的女朋友校對論文，可是這些人都太天真了：就算這樣的中學老師媽媽和文學獎女友的文學程度很好，她們也不會知道學術寫作的種種潛規則，更不會知道系所教授的各種眉角。她們怎麼可能把論文稿子修改到教授滿意的程度呢？」

「（c）我剛才想到，碩士班一年級二年級的學弟妹比較願意幫學長姐校對論文，因為他們自己本來就需要觀摩前輩怎麼寫論文。他們在幫忙學長姐檢查論文稿件的時候，也可以趁機得知寫論文的技巧、寫論文的撇步、寫論文的成本。只有菜鳥才需要這種觀摩，老鳥就不需要參考前輩了。」

「我料想，學姐沒多久之後，就要每週請我們喝咖啡了。她應該每週都要拿出新的論文進度找我們學弟妹幫忙校對。」

「原來，學姐養兵千日，用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