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清水的孩子》繪者周見信推出新作《案渡卷河》,從歷史檔案勾勒一段臺灣史。(圖片提供 / 慢工出版)
在一個歷史與虛擬空間並存的敘事中,主角們沿著淡水河流域,展開了一場跨越400年的辨證之旅。這是《來自清水的孩子》繪者周見信新作《案渡卷河》。書中,讀者每每跟著主角小路進入單一歷史事件,卻在不同文獻和社會脈絡所建構的真實間不停地翻轉,萬能的 AI 助手阿河看似提供解答,實則不斷衍生新的可能,從而提供契機,讓讀者從事實裂縫中看見:不論在人性或者科技的維度中,思辨能力才是關鍵。
▌從思辨開始,探索島嶼的今昔
這本漫畫的誕生,緣起於國發會檔管局希望將「檔案」主題轉譯為圖像小說,藉此接觸更多青少年讀者。於是周見信從檔管局「奇蹟之島」展覽的五大主題:北迴鐵路、關渡大橋、新中橫公路、木柵動物園、高雄過港隧道中,選定了關渡大橋作為本書的發想基底。這座橋對他而言,是有故事的。除了擁有淡水河流域豐富的創作題材外,也與他在新北泰山的執教歲月、在北藝大的求學時光,有著濃厚的情感連結。
如何從有趣的故事中,串連一座橋,一條河與世界的相連?周見信嘗試透過史料的爬梳,探索一座橋在過去與未來之間,究竟經歷了什麼?在沒有橋的時代,人類如何在此地生活?人類與環境,在不同時期的檔案紀錄裡,又留下什麼互動的痕跡?資料始終存在無法窮盡的曖昧之地,從歷史「縫隙」處深掘與想像,正是繪者創作時,最著迷的靈光。
女孩小路和AI助手阿河沿著淡水河,展開了一段時光之旅(從1582年到1983年)。他們透過古老文獻和檔案,重建了河岸上五段歷史事件。
第一話中,載著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日本人、漢人(還有馬尼拉土著、非洲黑奴)的船,在海上漂流三四天後擱淺在艾爾摩莎的蠻荒海岸。
▌AI是創作的助力,還是阻力?
在資料蒐集、分析和視覺化都能高效完成的AI時代,創作者該如何面對?如何帶著「思辨」,與AI進行一場創作力的對決?周見信認為,AI的出現,對創作者來說,不見得是一種取代。構思的過程,AI不僅是他思辨的對手,也是創作的夥伴,透過關鍵字的丟接,探索彼此對指令的想像差異,從差異中刺激創作靈感。在書裡,他甚至刻意保留與AI互動的痕跡:「像是封面的海浪,那樣不自然的線條,就是AI生成的圖。其實,我大可以把海浪改的更柔軟與細膩。」與AI的互動是周見信以身體去力行這本書想探討的主題之一:當代的我們,該如何與AI一起學習、一起思考?「每次我都很好奇他(AI)對關鍵字的想像,互動過程也常常偷笑,原來,他是那樣想的,而我,還可以這樣做!」
若將周見信一路從繪本到圖像小說的創作攤開,可以觀察到他多變不拘的畫風。對他而言,技法的變換是為了因應故事的題材,每個故事都有獨特的時空背景,以及適合的表現形式,建立個人風格反而不是最重要的。《案渡卷河》除了透過AI的介入,點亮創作的想像外,為搭配五個章節不同的主題,周見信也運用多重技法,營造出穿越不同時空的場景氛圍。例如:第一話〈淡水人:1582〉談到西方人初次與台灣島相遇,就選擇用代針筆勾勒出細膩的線條,藉此呼應西方傳統銀針筆的繪畫形式;來到第二話〈採硫日記:1697〉清代《裨海紀遊》中,郁永河的採硫情境時,則以白描的形式仿擬文人畫的風格。甚至在同格畫框裡,混雜了兩種不同的繪畫技法、或反覆來回於手繪、電繪之間,使故事的細節、畫面的情感更加完整與飽滿。
1590年西班牙的《馬尼拉手稿》中有兩幅臺灣原住民圖像(雞籠人、淡水人)。為臺灣史最早的文獻之一,也是關於平埔族的珍貴史料。
▌『何為真?』真實與虛構的邊界
從周見信第一本圖像小説《來自清水的孩子》到新書《案渡卷河》,不難發現「歷史」一直是他創作題材上關注的焦點,不同於第一本書是整個團隊的合作成果,新書則回歸一個人的創作,並嘗試加入虛構角色、穿插架空世界,從更自由的想像中,提煉出新作。
周見信提到,有次與編輯講述書中有趣的內容時,編輯問到:「請用一句話來告訴我,這本書要講什麼?」一時語塞的他反覆琢磨後,提出「何為真」作為總結這段創作歷程最核心的叩問。「何為真」不僅止於對真相的辨別,更是對其本質的探究。「真實與虛構的共存」在這本書的創作實踐中,具有兩個層次的意義:第一層是在內容上,以檔案紀錄的真實,對應史實縫隙的想像力;第二層是在手法上,以真人的思考、繪畫,對應AI角度的分析或構圖。」虛構的存在,即是對真實的辨証,而兩者交織形成的張力,不僅存在於每個被傳頌與變形的故事檔案中,也遍佈在周見信這一整年的創作軌跡裡。
法國歷史學家布洛克(Marc Bloch, 1886-1944)曾說:「在歷史研究裡,一如在其他地方,原因是不能事先設定的,我們得去尋找⋯⋯」。《案渡卷河》告訴我們,文字紀錄不總是黑白分明,但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每位詮釋者的聲音,都是當下的我們對於過往的想像與再造。閱讀歷史,正是過去與當下有機的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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