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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專業書評

香功堂主/希望,是海市蜃樓的虛幻美景──讀嚴歌苓《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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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雲湧的九〇年初,年輕的張明舶懷抱著夢想來到海南島,想要跟上起飛的經濟,快速致富,在那龍蛇雜處的島上,充滿著機會與希望,以及失落與挫敗,海南島接納每一個來到此地的人們:成功與失敗、真實與謊言、小人與君子,所有人都能在此停留打拚,只是有人一步登天,也有人被虛無的夢想吞噬。明舶在海南島的日子,經歷人生的起落,他在如夢般的美麗愛情中慘跌一跤,又被一些不太被主流社會看上眼的小人物所救贖⋯⋯

但海南是那麼個地方,允許一些人物和事物永遠神祕。

讀嚴歌苓的《蜃樓》,如書名所示,寫的是「虛幻」裡的「真實」。虛幻總是美好,聽著心裡舒坦,寧願眼前(腦中)被夢想包圍,也不想清醒著面對現實,然而虛幻的泡沫總有破滅的一刻,現實總會撲面而來。《蜃樓》的明舶在職場上被畫了無數大餅,不管是有心或無意,他都選擇活在他人描繪出的願景中,拒絕離去,成為海南島的「日常」風景之一。

無獨有偶,明舶的愛情也掉入「海市蜃樓」的虛幻中,他與王總供養的情人——小婷的愛情,也是從「漂浮(電梯)」的夢中出發,明舶以為自己將能帶給對方幸福,並希望小婷能符合他對她的期待,但愛情裡的付出,一定都會有所回報嗎?或說,明舶渴望的:單純、無瑕、絕美的愛情夢,一旦被曝曬在陽光底下,便會映照出它蒼白空洞的一面?


▌虛幻的迷人還得靠真實來襯托

《蜃樓》把虛幻寫入骨子裡,做夢,就像毒癮,嗑太多,會與現實脫節。但這本書的好,在於虛幻的迷人還得靠真實來襯托。真實是什麼?是在追求功成名就的路上,必要面對人心裡的自私與貪婪,為能翻身,把所有人一起拖下水的恐怖。真實是愛情裡往往欠缺純愛,更多的是依賴與需求,我愛你,很好,但我「需要」你,才是一段關係能走得長遠的關鍵。

《蜃樓》書中的男性角色,除了主角明舶外,滿嘴謊言的朱總一角,令我印象格外深刻,嚴歌苓把這個角色寫得活靈活現:大奸大惡,掠奪成性,明明是類似反派的人物,又無法讓人全然的厭惡,因為朱總代表的是一股強大堅韌的生存力,打不死的蟑螂能熬過大時代的摧殘,一定有其道理。

《蜃樓》寫最好的部分,則是書中的女性角色,性格不同,際遇不同,但無論篇幅是長或短,都有厚實的血肉,就像在朱總身旁打理一切的曾梅,很清楚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看似依附在朱總身上,事實上兩人又是各取所需;遭人毆打又流產的年輕女孩小雪,代表的是底層無力翻身的群體,命運對她從不寬容,不具備在大時代存活的條件(無論是性格或客觀環境條件,小雪都是弱勢),小雪的生命歷程,看得人感慨而心疼。餐館老闆娘廣玉是另一種典型,被艱困的生活趕上架,每天為著能活下去而拚搏,明舶的出現,填滿她內心的某一塊缺陷,但那也只是單方面的自以為,直到渴望被戳破,才苦澀地重回到自身的現實。


▌走過繁華時代後回望過往的自己

她的笑容還是出來了,但心有多麼亂,也在笑容裡。

至於本書最重要的兩個女性角色:小婷和藍蘭,前者嬌貴,在愛情裡放下身段,想要活得「踏實」,卻發現自己的根札不入地,水土不服。藍蘭看似和小婷相反:不依靠男性供養,憑藉自身的努力在海南島找到一席之地,但藍蘭其實跟小婷十分相似,她對自己也有一個「既定的想像(身處的位階)」清楚這個世界對她不會太友善,因此會主動阻斷做夢的可能性,不做夢,才能活。

讀《蜃樓》,無法不想起《繁花》(特別是電視劇版本),前者講海南,後者講上海,兩部作品都在描繪新時代的快速變動,而身處期間的大人物與小人物,都在走過繁華時代後回望過往的自己,在心中升起一聲感嘆。

嚴歌苓的文字精準,簡單幾句話就能描繪出一個情境或一個難以言喻的心情,就像她寫「老去」是這麼說的:「標總似乎老了一點,這種老是微妙的;身體不是胖了,是虛浮了,好比原先是一塊結實的餅,現在起了酥皮。雖然頭髮還那麼長,那麼厚,但似乎是空心的,頭髮的質感流失了。」這段話令我忍不住暗暗鼓掌的是「頭髮的質感流失了」這幾個字,人的老,不只是長了皺紋,更是從外在的肉身到內在的精神面,一些「質感」的流失。

有些作品,讀幾句話就會看進去,陷在文字勾勒的情境中,越讀越有滋味,《蜃樓》即是如此,推薦給大家!



蜃樓(金獎編劇嚴歌苓刻畫泡沫經濟般的愛戀.如《繁花》般懷舊濾鏡的時代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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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樓(金獎編劇嚴歌苓刻畫泡沫經濟般的愛戀.如《繁花》般懷舊濾鏡的時代描寫) (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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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影評人,兒時熱愛漫畫,長大後流連忘返於大銀幕的虛幻世界無法自拔。2006年於PChome開設新聞台《香功堂》經營至今;站台曾獲選PCHome電影達人、入圍華文部落格大賽決選、擔任過金穗獎部落客評審及台北電影節會外賽部落客評審等。
facebook:www.facebook.com/woomov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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