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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眼中溫和的孩子,是如何走上成魔之路?──讀《我的孩子是兇手:一個母親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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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讀書筆記bn


2008年的日本,一名少年在 JR 岡山站將一名等車的男性推下軌道,遭電車輾死,少年被捕後說:「想要坐牢,殺誰都無所謂。」同年,JR荒山沖站,一名青年持刀砍殺8人,凶手說,「只是想殺人,誰都可以。」同年六月,一名青年開車闖入秋葉原,下車持匕首砍殺路人,凶手也說:「想殺人,所以來秋葉原,殺誰都可以。」造成7人死亡,10人重傷,這是知名的秋葉原隨機殺人事件

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早在日本發生數起隨機殺人案之前,1999年美國柯倫拜高中的二名高中生,狄倫與艾瑞克(Dylan Klebold與 Eric Harris)持大量軍火走進校園,對全校師生掃射,造成12名學生、1名教師死亡,24名師生受傷。這是第一件在世人腦海烙下深印、謎一般的隨機殺人案件。

我們以為,持槍殘忍隨機殺人的凶手跟「我們」不同,他們是異於常人的「禽獸」,我們需要的就只是將這些「禽獸」辦認出來,並永久隔離(處以死刑),社會便能維持正義與安穩。多年後,凶手狄倫的母親蘇.克萊柏德出版了《我的孩子是兇手:一個母親的自白》一書,以母親的旁觀角度反省「事情是如何發生的」。

我的孩子是兇手:一個母親的自白

我的孩子是兇手:一個母親的自白

事件後,紀錄片導演麥克.摩爾《科倫拜事件》槍枝泛濫的角度替事件「定罪」,美國小報也揣測各種行凶的原因,比如,凶手二人沉迷暴力電玩、也有報導指稱二人是受「哥德文化」影響,有的報導更是暗示二人有同性戀關係。

在蘇的筆下,我們很意外的是,凶手狄倫並不是眼露凶光(比如像鄭捷登在媒體上三白眼的照片),他是隨和有禮的小孩,來自一個中產家庭,幾乎跟所有處於青春期的高中男生沒有太多差異,可能比一般高中男生害羞一點,成績優秀一點。


狄倫並不是特例,上述發生在日本的數起隨機殺人案凶手,也全內向溫和、中產背景(《誰都可以,就是想殺人》一書為此有深入分析),這些外人眼中溫和的孩子,是如何走上成魔之路?

凶手母親寫了一整本書,並不是為了鼓吹「我孩子很乖,只是交了壞朋友」這種自我辯解,書中反而揭露了青少年不為人知的心靈危機。比如,事件發生後,FBI在狄倫家裡的地下室搜得錄影帶,是二人行凶前的自拍,影帶中的狄倫一反大人眼中有禮害羞的形象,毫不保留對母親、對學校的憤恨怒罵。

傷心且震驚的母親從兒子的遺物加上探訪各領域專家,企圖找出兒子行凶的理由。專家從狄倫留下的筆記本和塗鴉發現,充滿了「孤獨」、「憂鬱」、「尋找被愛」的各種情緒。《告訴我,你為什麼殺人》中具心理學背景的作者寫道:「所有的犯罪行為基本上都是十分人性的,並非怪物和禽獸才獨有。正因為如此,這些罪行才如此令人心情沉重。

誰都可以,就是想殺人:被逼入絕境的青少年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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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你為什麼殺人:失控、隨機或預謀?司法精神醫學專家眼中暴力犯罪者的內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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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倫的母親回顧兒子的成長過程,狄倫的哥哥青春期求學不順、在外惹事,得到父母較多的關注,相較之下,狄倫是家中不必擔心的孩子。蘇也回想,狄倫是一個敏感、追求完美、無法忍受自己出洋相的男孩,很可能是「迴避型人格違常」,青春期壓力大極可以轉而演變成嚴重的精神問題。

書中引自許多專家的判斷,狄倫在行凶前極可能患有「嚴重憂鬱症伴隨邊緣人格違常」,而不管是他自己或是父母,皆全然不自覺。不過,如果僅是如此,並不足以讓狄倫犯下重罪,並不是所有的人格違常都會導致殺人,在適當導引下,人格違常反而是追求成功的動力;這些人格、精神上的異常沒有得到及時彌補加上一些機運,於是慘劇產生。

狄倫行凶時的同伴是好友艾瑞克,艾瑞克留下的日記、筆記資料是完全跟狄倫相反的性格,充滿憤怒、嗜血。精神專家分析二人犯案的關係是:艾瑞克靠狄倫的鬱悶怒火來助長自己的殘虐聲勢;狄倫利用艾瑞克的暴烈衝動讓自己有力量化被動為主動,實踐整個殘酷的計劃。

他們是彼此的助燃劑,如果缺乏一方,整個行動便會中斷。

蘇在書中也替二人行凶做了註解:「艾瑞克是去學校殺人,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狄倫則是想尋死,不管他人死活。」讀到此,身處在台灣的我們很容易聯想到鄭捷,為了尋死而隨機砍了車廂的人。這些殘酷的行為常起源於自殺的念頭,鄭捷的心態很可能就跟狄倫相似:心理出了狀況,導致當事人尋死,然後再借由實踐狂暴的隨機殺人計劃讓自己一起毀滅。

然而,這本《我的孩子是兇手:一個母親的自白》不單單只是科倫拜凶手犯行的個案分析而己,凶手母親提供的各種反省,可以觸發我們思考:罪犯是如何成為罪犯的?書中認為,我們不應該問事情怎麼會發生、他們是如何殺了這麼多人?而是應該問:行凶者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們走到這樣的地步?

沿著這樣的問題,我們在其他的書裡也得到類似的解釋,《教出殺人犯》提到:

任何人都可能犯罪,孤獨是壓力的彰源,身邊沒有任停人可以接納自己的壓力……要不發瘋都很難。……犯罪是極端的少例,但只要寂寞加上突發的壓力(例如工作犯錯)超過個人的可荷負量,任何人都可能成為罪犯。

《教出殺人犯》一書以日本教育為例,小孩從小被要求不要造成別人的麻煩、控制情緒,但這卻可能是最危險的,因為:「父母的存在不就是讓孩子可以添麻煩,讓孩子知道自己隨時都有人擔心嗎?《誰都可以,就是想殺人》則進一步指出,當青少年對父母的不滿無處發洩,這個不滿便會轉向社會,「日本評論青少年犯罪是家教不足。但這類無差別殺人的凶手,大多受過良好教育,甚至是家教過多了。」書中引了秋葉原凶手的一段話:「人的關係太近而會因怨恨殺人,關係太遠而想無差別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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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從鏡週刊的這則報導可以理解:成長經驗決定了個人的情感結構與性格缺陷,而後天的環境缺乏修補的機會之外,加上一些機運、環境的各種推力,於是暴力發生。一如,狄倫的人格違常如果在適合的環境下,可能是追求卓越成功的動力,而缺乏機會修補再加上身邊剛好出現像艾瑞克這樣的朋友,悲劇就無法挽回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殺人》書中的一段話,也許是對所有慘案的最佳註解:「不必是一個完全邪惡的人也能做出邪惡的行為,一個完全邪惡的人也未必有什麼不尋常的特質。」我們不曉得鄭捷的人生發生了什麼事,也許他的家庭就跟狄倫一樣,平凡到沒什麼值得一說的,也正因為如此,這樣的案件才讓人不安與心酸——求死的自我毀滅,竟只是在追問自己值不值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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