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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反映人們各種的慾望與接納──專訪張郅忻談《山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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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陳佩芸)


壯碩、至難合抱的樹的根柢,紋理古老,彷彿融於更龐大的山。人攀附盤根枝枒其上,像一個果實。交談間,郅忻像想起了什麼,就著屏幕框格滑動翻尋著影像,片刻時間,秀出手中一幀畫素霧濛的照片,她說,全景中坐在巍峨樹身上愈顯渺小的人影,就是年輕的父親。她說,看到這幀影像之時,終浮現了《山鏡》中尋索父親過往之謎,最象徵的一幕畫面。

(照片提供/張郅忻)


張郅忻出身新竹湖口客家小鎮,自首部散文集《我家是聯合國》(2013)即顯明標誌出多元的家族族群組合,關注故鄉徘徊之間,人的離散、遷徙。第一本小說《織》(2017)以其阿公為原型,追溯他派遣越南紡織廠的壯年歲月,經歷越戰時期的一九六、七○年代;繼之《海市》(2020)看向客家小鎮母親,離異後,北上來到西門町營生築夢,見證七○年代以降城市的榮景和沉浮。新出版的《山鏡》則經由父親入山的生命故事,帶出山地拓墾、開發、買賣,從度假村到民宿產業等相關聯的山林與族群史。

我家是聯合國

我家是聯合國

織

海市

海市

山鏡

山鏡

「《織》初稿寫出來時,我的筆記本上兩個名字就浮現了,我想要寫一個跟『山』有關的故事、一個跟『海』有關,以我爸爸、媽媽為原型,因為他們兩個跟《織》一樣,都有『移動』的歷程。」張郅忻說,「我自己找資料,訪問一些人,慢慢去將他們建構起來,我就覺得這個人物,存在這個故事裡面;已經是新的角色了,在那時代生活的一個人,只是我會在他們身上,回答我的困惑。」

進而構成張郅忻寫成「客途三部曲」。第三部《山鏡》主角小張有泰雅名亞富.哈勇,出身客家庄,一生卻與眷戀的山林部落土地糾葛。小說由小張無故匿蹤追索起他的足跡。彼年代,休閒消費經濟的觸角伸延山上,傳統領域被商人圈地建造起度假村。年輕時的他熱情、海派,服務於五峰的度假村,很快晉升業務協理而意氣風發;並結識布農族朋友「殺手」、泰雅的瓦旦,並認瓦旦的亞爸為義父。張郅忻以圍繞於小張生命至親至交,尤其阿美族妻子娜高、小女兒比黛等觀點牽引著追思死亡的故事展開。

張郅忻回想這趟書寫,2017年是一個關鍵的轉折點。曾經依賴於父親的小女孩,在成長過程,因父親性格的不羈,父母離異後改為阿婆帶大,父女之間逐漸有了疏遠。「2017年就是爸爸發現罹癌,跟裡面的人物是一樣的。我那時第一個念頭是想說:原來我還是很愛他,自己其實還是很依賴他。」既想把握餘下的時間瞭解寫下父親過去,又不太敢碰觸、有點害怕的複雜心緒。


「2019年,爸爸過世,我就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們在一個山上的小房子,我跟他說:『爸爸你可不可以不要死掉?』我在夢裡面好像變成小孩,有點哭鬧著說:『可是我要寫這個故事,如果你在的話,不是就可以帶我去山上嗎?我現在要問人,都不知道要問誰?』」

在《山鏡》中,娜高相伴著比黛,以阿美族悼念逝者的傳統「追思之旅」(Micohongy)走訪經高雄、臺東、娜高的原鄉鶴岡屋拉力部落等,返回五峰後再入山,回到父親最親近的山林,五峰、和平部落、十八兒部落等。在《山鏡》外的書寫,亦像一趟追思之旅。張郅忻走訪地景、與父親的至交舊識如「殺手」叔叔等訪談,幅員也拓展至六龜、花蓮等地,「本來想放在竹東,可是因為訪問的人、慢慢長出來故事,人物越來越立體。」

「在寫《山鏡》時有一個比較大的企圖是,我覺得在爸爸身上看到了整個山上娛樂產業的縮影。小時候去山上,那時大家都很喜歡度假村,我爸爸其實不只有在一地工作。爸爸工作最久就是五峰的度假村。回竹東時特地去五峰,現在已經是廢墟了,因為颱風把它整個刷掉。就在溪的旁邊,一半都不見了,剩下是比較高的地方,可是全部都是藤蔓,包圍在一起。」張郅忻說,這個場景非常像小說。

「我可以感覺到一個時代過去了。」因為人的慾望,帶來休閒與消費山林的模式,「在那裡長出了一個東西,但它最後還是被大自然收走了。」度假村之後,是民宿,現在又紮起露營區。《山鏡》以微小的生命史鏡影著時代的樣子,「山其實反映了人們各種的慾望。」


除了慾望,也許,還有她反覆提到的另一個詞「接納」。接納像小張這樣的「客途」之人,也能擁有歸屬於山的名字──亞富.哈勇。接納入山、下山各種混雜族群的昔日與今日,其中或曾有接觸衝突,或也將和解並深深惦記,如瓦旦對比黛所說:「我說這麼多,只不過希望,妳記得這座山曾發生過的事。

攀附在糾結樹上的父親為何在那、又在那做什麼呢?笑著還是思索著?張郅忻與我呈現、檢視著那幀父親過世後才初次看見的斑駁照片時,像對自己問著。然而從《織》、《海市》到《山鏡》三部曲後,你知道她透過書寫的追尋,曾已抵達生命困惑的深處,根柢處,並繼續寫著。

客途三部曲套書(織+海市+山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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