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說過:「請我去,我都不想去新加坡。」但話就是不能講太死,再加上也沒有人要請我去,在歐洲秋遊之後,我重返了新加坡。
過去幾次去新加坡都是採訪,主題不外是英語遊學課程,要不就是新的購物中心或新飯店開幕,如果不是因為工作,這些主題都不構成我去新加坡「旅行」的理由。唯一讓我對這小國稍微有點興趣的是那些「小販中心」的粥、麵、粉、辣椒螃蟹,在面積不大的地方可以輕易品味到潮州小吃、馬來辣味、繽紛娘惹菜以及印度的滋味;但這些吃喝元素好像直飛馬來西亞的檳城也可一次滿足。所以,我找不到什麼理由去新加坡「度假」。再加上新加坡在人權上的限制,甚至依然存在著鞭刑,我不明白這個被譽為「先進」國家的進步價值在哪。
在台灣關了兩年多,腦子真的有點不一樣。因為價格考量、又嫌杜拜轉機時間有點差,並且堅持不去香港轉機,所以選擇新加坡航空飛往歐洲。當時新航的歐洲機票價格3萬有找,再加上過去搭乘經驗覺得舒適,便得意的刷卡買下去。等看到電子機票時才發現,回程要在新加坡轉機26小時。不過不以為意,畢竟在台灣關太久了,覺得一張來回機票還可以多去一個國家也不錯,即使那個國家是新加坡。
這趟旅程,雖然西班牙的食物很好吃、冰島的食材乾淨得讓人回味,我畢竟還是長個亞洲胃,當返程飛機抵達新加坡第三航廈,我開心地推著小推車(這神物在歐洲機場已不常見),愉快地往海關前進。新加坡在八月底就已經解封,只要上網填寫 arrival card(沒事可先填,也可以在機場填)就可以入境,很快地就通關了。一出海關,原本換錢的小亭子都貼著各式各樣 sim卡方案,想到我只是短暫停留一晚,應該用不到網卡,於是就在機場把旅館所在地點的離線地圖載一載,便去搭地鐵。
雖然新加坡機場弄得像花園,但轉機時間太長,還是可以出關吃吃喝喝。(攝影/黃麗如)
從下飛機到前往地鐵站,一路標示清楚、通行無阻,不得不說新加坡機場的設計很符合旅人的直覺,十年沒來,但一出機艙好像就進入了自動輸送模式,幾乎沒有猶豫與懷疑的走到搭地鐵的手扶梯。要下手扶梯前,突然想到此行我只想吃小吃,擔心信用卡在小吃攤不好用,於是換了50歐元的新幣當吃飯錢。換錢時也順便問匯兌先生地鐵卡到哪買,他說:「你的信用卡應該就可以直接刷地鐵。」我就這樣在地鐵閘口用信用卡「嗶」一聲就搭上地鐵,很順暢地抵達旅店附近的「歐南園站」,步行五分鐘就到了旅館所在的 Keong Saik 路。從機場出關到我進入旅館房間大約一小時。
Keong Saik 路有幾間老房子改建的旅店,受限於老房子的結構,房間不大,可是整體氣氛結合了英國殖民時期與華人移民的文化元素。這排街屋曾經是新加坡的紅燈區,但近年變身為華洋並存且還帶點時尚風味的區域。我住的旅店旁有多間門口貼著米其林貼紙的餐酒館,雅致的桌椅擺放騎樓,讓人想坐下來喝一杯……但這些漂亮的餐酒館、咖啡館、烘焙店都無法留住我的腳步,經過12個小時的長程飛行,我只想喝一碗熱騰騰的湯。我直接走到 Maxwell 小販中心。這是我最早認識新加坡小吃的地方,才剛過早上11點,小販中心已有人潮,許多歐美人來嘗鮮,尤其「天天海南雞飯」大排長龍。
Keong Saik 路曾經是風化區,現在則是適合走逛吃飯住宿的區域。(攝影/黃麗如)
把所有的攤位繞了一圈後,我跟著新加坡上班族排了一攤潮州魚湯,選了鯧魚蝦湯。可能因為在歐洲都喝濃湯,當喝到用魚骨熬出既清澈又鮮美的魚湯,胃都要融化了,以此為起點,腸胃想要包容更多湯湯水水的食物。於是又去排了一攤超人氣的潮州魚丸,招牌魚丸麵一碗才3.5元新幣,折合台幣約80元,相對於在歐洲坐下來吃個東西至少10歐元(台幣300,更別提冰島三明治動輒台幣500元),這種熱騰騰又柔軟的魚丸麵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吃飽喝足後回到旅店睡了三小時的午覺,傍晚時分繼續晃蕩,行經印度廟、珍珠坊,後來又繞回了牛車水商場(Chinatown Complex),看到一攤用鮮蛤炒粿條的攤子,無法抗拒的就跟著人龍排了起來。主廚的手臂像是機械手臂般很有節奏的打蛋、炒粿條、倒入鮮蛤,他不斷翻攪炒鍋、鑊氣逼人。不喜歡為吃排隊的我,這幾個小時都是為了吃在排隊(我只能容忍前面有四個人,超過五個就不排),彷彿在新加坡除了吃沒有其他事。不過事實上,就是沒有其他事。輪到我的時候,老闆娘問我要大份小份,我說小份,她說3.5元。端著賣相普普但香氣勾魂的炒粿條在旁邊的小桌子品味,鮮味飽滿直衝腦門,懊惱只點小份,能藉著轉機出來吃這盤實在太值得了。
在新加坡一定要來一碗邊吃邊流汗的Laska。(攝影/黃麗如)
讓人甘心排隊的炒粿條,傍晚就賣完了。一盤不到台幣80元。(攝影/黃麗如)
入夜後的牛車水,Smith 街亮起了燈,兩旁看起來就是專門給歐美客吃飯的餐廳熱鬧滾滾,巷弄裡的夜市賣千篇一律的「中國風」紀念品,粗糙的扇子、筷子以及用拙劣的書法字寫著「約翰」「瑪莉」名字紙卡。我晃回 Keong Saik 路,旅館對面的「國成球記餐室」拉開鐵門、立刻湧進一組一組食客,過街看了一眼,大蝦米粉、咖哩魚頭等熱炒香噴噴的上桌,我才看幾行菜單,身後就已經排了十個人。無奈一個人無法吃下一桌菜,便認命回房。
翌日,七點多醒來,立刻走到距離旅館三分鐘的「東亞餐室」。老字號的餐室供應新加坡的典型早餐(也不能說新加坡式,馬來西亞也有啊),咖椰吐司、兩顆半熟蛋和一杯 Kopi-O(黑咖啡)。輕輕的敲破蛋,把半熟蛋倒在小碗裡,淋上醬油、撒上白胡椒,用小湯匙快意的吃著,偶爾拿著烤得焦黃的吐司沾著。只有在這樣的組合下,我才覺得新加坡的 Kopi-O 好喝。大雨傾盆的清晨,坐在騎樓下吃著早餐、看著報紙,望著撐著傘要去上班的人潮…….第一回我覺得自己在新加坡度假。
左:旅館樓下的餐酒館有城市裡的悠閒感。
右:新加坡的典型早餐(馬來西亞也有),酥烤咖椰吐司和喝起來沒有層次的Kopi-O非常搭。(攝影/黃麗如)
不著痕跡地來、腸胃飽滿的走,所搭的回程航班空空蕩蕩一人一排,Gin Tonic一杯又一杯,看著窗外有如廣袤湖泊的雲,越過這湖,就要到家了。我不曉得如果多待一小時我會不會就覺得無聊,但過去的26小時,我第一次萌生對新加坡的好感。疫情攪和,原本不愛的,也有可能會擦出火花。
作者簡介
資深旅遊寫手。信某香港神婆看著命盤所云:「想要,就可以立刻擁有。」而忽略其他警語。
著有《酒途的告白》《極南》《醒來,在地球的一個角落》《酒途的告白2:喝到世界的盡頭》。 最新作品為《呼吸南極》(與鄭有利合著)。
個人部落格:享樂遊牧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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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金句:「旅行的價值自己最懂,無需旁人碎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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