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些讀者以為卡繆的哲學代表了悲觀與絕望,那只是膚淺的見解;其實,它充滿信念,企圖喚醒人類對生命做最英勇的肯定.......」
──《紐約時報》對卡繆的評價。
不曉得大家有沒有過類似這樣的經驗:在一場大病或意外、或親友過世,總之就是在見證過死的邊界後,突然發現你平常很在乎的一些東西,似乎都好像變得不重要了?
午餐店員少找的一百塊、拚命想買的包包、永保25歲的青春美貌,甚至是過去一直堅信的價值觀,都彷彿在那一瞬間失去光芒。卡繆所說的「荒謬」,就是在看盡生命無常之後,回頭再去看那些汲汲營營之人所感受到的一切。到底卡繆經歷了什麼,讓他產生這樣的想法呢?
1913年11月,卡繆出生在法國北非殖民地阿爾及利亞的一個工人家庭裡。然而1歲時,父親就在一次世界大戰負傷陣亡。所以卡繆對父親的所有印象,全都來自於母親的回憶。隨著年紀逐漸增長,卡繆問起自己的母親:「什麼是『祖國』?」
畢竟,自己的父親就是為了這個「東西」而死的。對他來說,過往古老法國的輝煌一直都出現在城市的每條街名上:福樓拜、拉封丹,但那些人是誰?和自己腳下站立的這塊土地有什麼關係?然而這一切,母親都無法回應。她總是被太多家務及工作綁住,在日復一日、永無結束的勞動中不斷掙扎。
等到卡繆14歲時,他愛上了踢足球。不過好日子才過不到三年,這時意外開始發生了──
1930年8月,卡繆突然咳出血來、體重也不斷減輕。家人將他緊急送往醫院之後,醫生宣布:卡繆的右肺患有潰瘍結核病,除非身體夠強壯、而且極度小心保養,才有可能活超過兩年。但無論他們怎麼做,他們最多只能延緩衰亡、卻無法根治這種疾病。
對於一個17歲的青年來說,這是多麽殘酷的打擊!從那之後,他在餘生中都將受到這種疾病的不斷侵襲。但就是在那段期間,他開始躺在病床上、在周遭的痛苦面孔與咳嗽聲中沒日沒夜的閱讀。標題、漂亮的封面、紙張的氣味,深深吸引著他,也終於讓他忘卻了痛苦。最後他進入了阿爾及爾大學,就是在學校中,他讀到了一個羅馬皇帝的名字:卡里古拉(Caligula)。
這是羅馬帝國的暴君,他行事乖張、喜歡使人恐懼,又喜愛將自己轉變為女性。1938年,卡繆就以這名暴君為主角,譜出了他人生裡的第一部戲劇《卡里古拉》。劇中說,卡里古拉在執政初期表現良好,但後來,卡里古拉最愛的妹妹(兼情人)過世了,從那以後,卡里古拉看穿了一個「真理」──人皆難逃一死,世界的一切包括美德、道義都無意義,死守這些終將逝去的準則,都成為一種「荒謬」。
從此,卡里古拉成為一名不折不扣的暴君。卡里古拉是卡繆在這病痛與失落中所誕生出的一個陰影角色,那時的他因為理念參加了法國共產黨、而之後又因為理念的關係被趕出了共產黨。遭受病痛又滿懷失落的他,就用卡里古拉來肆意破壞這個滿口美德、卻占據殖民地奴役他人的世界。然而在見識到生命荒謬之後,卡繆就只是這樣冷眼看著世界嗎?
並不是。他反抗了。
我喜歡卡繆的就是這一點。如果說人有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就是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擁有整個世界;第二階段就是被殘酷的現實打開了自己的雙眼、見證到自己的渺小與不可為;而到了第三階段,就是在明知不可為的情況下,依然與命運奮戰。在卡繆27歲時,勢如破竹的納粹德國進軍法國。如果按照「世間一切都毫無意義」的原則,卡繆本來應該冷眼看待法國遭到入侵。
但最終,卡繆選擇加入了地下抵抗組織。1944年,卡繆推出了自己的另一幕戲《誤會》,你可以看到他已經超越了迷惘的年紀,正逐漸找到自己的方向與奮戰的目標。在《誤會》這幕劇中,卡繆藉著主角的口說出:「幸福不是一切,人還有責任。」
這似乎也象徵著卡繆。在反抗的表象下,卡繆其實深深地愛著這個世界。他告訴我們:也許我們永遠都找不到人生的意義,但我們會有其他動力驅使自己向前邁進:責任、家庭、愛。也許那所謂的意義,就是在你完成了這一切之後,回頭才能看見的吧。
作者簡介
漢堡大學歷史碩士。
往研究之路狂奔十年之後,發覺自己的志向是天橋底下說書人;研究的是共產黨、過得卻很資本主義;擅長的是中世紀、卻離不開現代科技;說嚮往自然、蚊子卻特別愛叮。總之是一個集各種矛盾衝突元素於一身卻可以泰然與之共處的人。
FB:海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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