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神探」的嶄新篇章，撬開冷血殺手心中那座野獸之城──讀《犯罪手法6 刑案偵訊室》-博客來偵探社-好書指南-OKAPI閱讀生活誌

「泰德在認識他的人心靈裡殘留，就像揮之不去的感冒，沒辦法清掉這種髒汙……」
──紀錄片《與殺人魔對話：泰德．邦迪訪談錄》

犯罪側寫（offender profiling）在現代犯罪學是一門顯學，美國警方已經十分習慣使用側寫辦案，他們抵達犯罪現場時，會從死者遭受殺害的方式、其種族、宗教、習慣等因素分析，推論兇手的可能背景。雖然根據統計，靠犯罪側寫逮捕到真兇的比例只有10%，但這門專業在刑偵劇IP中可是熱鬧得很。

從多達15季的長紅美劇《犯罪心理》(2005)到陸劇《心理罪》(2015)、韓劇《信號》(2016)，主角皆為訓練有素、敏銳犀利的「犯罪側寫師」。為什麼這些神祕、位居幕後協助角色的側寫師會受到大眾歡迎？筆者認為，因為在官方執法人員中，他們是最能夠展現「名偵探」魅力的一個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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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福爾摩斯為首的古典私家偵探，在講求寫實的刑偵劇中已經窒礙難行，畢竟現代我們已經很難看到警方理所當然地求助私人的情況。警察往往講究團隊合作、勤跑現場、與犯人肉搏；法醫靠鑑識技術揭密，檢察官與律師更必須在法庭上打贏官司才算伸張正義。這些角色再怎麼聰明，都分別受到體制、科學與法律的束縛；相較下，擁有最自由發揮空間，更強調腦力、邏輯推演與人性觀察的側寫師，彷彿是當代的「安樂椅神探」，閉上眼睛在腦袋中整理情報就能找出讓眾人束手無策的真兇，瀟灑又能看透人心的表現令觀眾傾心不已。

但在歐美犯罪小說中，也可以看到不少作者對「側寫剖繪」嗤之以鼻，早年視之為巫術通靈，現代警察則諷刺他們：「反正只要出現連續殺人，犯人就是白人、做中下階層工作，可能開卡車，然後有破碎的婚姻。」然而筆者必須強調，綜觀世界犯罪史，DNA鑑定技術在1987年由英國科學家傑佛瑞爵士（Sir Alec John Jeffreys）首度運用在偵查破案以前，有大量犯罪在欠缺科學佐證下，只能靠「不可靠的證人」、「刑警的直覺」、「法官與陪審團的心證」辦案。當證人與警方都對70年代橫行的新型態連續殺人魔（比如，亞特蘭大殺童狂魔、西雅圖的「綠河殺手」）一籌莫展時，「犯罪側寫」確實為縮小嫌犯範圍做出寶貴貢獻，在媒體報導後也讓這門學問的價值水漲船高。

而犯罪側寫之所以能夠在美國普及，除了他們居高不下的暴力犯罪率，一手成立FBI學院調查支援科的約翰．道格拉斯（John Douglas）探員居功厥偉。他在1995年退休後出版的《破案神探：FBI首位犯罪剖繪專家緝兇檔案》成為犯罪研究的「聖經」，書中連環殺手的採訪素材，成為影視界必讀範本，從電影《沉默的羔羊》 (1991)到影集《犯罪心理》、《雙面人魔》(2013)與《破案神探》(2017)，片中的側寫師一角都是以他的形象設計。2020年末，導演大衛．芬奇親口證實《破案神探》第三季會無限期擱置，自是引起包含筆者在內的道格拉斯鐵粉一片哀嚎。慶幸的是，麥田引進了這位教父級專家在2019年與老搭檔馬克．歐爾薛克（Mark Olshaker）再度合著的《犯罪手法6 刑案偵訊室》，正是我們苦等已久的《破案神探》系列正宗續集。

破案神探：FBI首位犯罪剖繪專家緝兇檔案(首部曲)

破案神探二部曲：犯罪是天生邪惡還是後天塑造? FBI探員側寫連續殺人魔

破案神探三部曲：大屠殺、無差別殺人與連續殺人犯，FBI探員剖繪犯罪動機

破案神探四部曲：我們為何對陌生人卸下心房?FBI剖析第一起網路連續殺人案

犯罪手法系列6-刑案偵訊室：FBI「破案神探」本尊破解連續殺人犯與獵食者的內心祕密

這次新作收錄了道格拉斯針對四位殺手的訪談與剖繪分析。這些殺手不像泰德．邦迪、丹尼斯．雷德是眾所皆知的「明星級」殺人魔，而是我們陌生、甚至從未聽聞的在地殺人犯，但罪行一樣兇殘，各有獨特之處，對道格拉斯的獵食者研究有著新的意義。如果讀者對過去《破案神探》那些常見的案例有點厭膩，那麼載錄全新資訊的《犯罪手法6 刑案偵訊室》勢必帶來滿滿驚喜。

「對於未來行為，或是未來的暴力行為，最佳的預測者就是個人過去的暴力史。」
「如果你想了解藝術家，去仔細看看他的作品。」
──約翰．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以他信奉的守則，與這四個殺人兇手──喬瑟夫．麥高文（Joseph McGowan）、喬瑟夫．康卓（Joseph Kondro）、唐諾．哈維（Donald Harvey）、托德．柯勒希普（Todd Kohlhepp）──進行會面深談。當我們了解更多的犯罪側寫原理：「為什麼？＋怎麼做？＝誰做的」（即埋藏在「動機」中的人性），便有機會更快抓到兇手，甚至讓獵食者在殺人之前能有其他的選擇發洩壓力（在道格拉斯的研究中，「壓力源」是他們開始殺人的推手）。

殺手1：喬瑟夫．麥高文（Joseph McGowan）

麥高文是有碩士學歷的高中化學老師，他性侵並殺害同社區的７歲女孩瓊安，即便犯罪破綻百出讓他很快被捕，但他告訴心理醫師，在棄屍回到家後「我睡得很好」。他在任教的學校裡並不特別受歡迎，也不是什麼危險分子。是什麼原因讓這個老師犯下滔天大罪還沒有一點罪惡感？他過往沒有犯罪紀錄，在獄中是模範受刑人，這代表他改過自新了嗎？收到紐澤西州假釋委員會提出的評估邀請，道格拉斯會如何對這個男人做出正確的剖繪與判斷，是第一位殺手故事的主題核心。我們將看到破案神探如何抽絲剝繭，深入黑暗之心，揭發麥高文深藏20年的真正殺人動機，極為精彩。

殺手2：喬瑟夫．康卓（Joseph Kondro）

康卓在獵食者研究中幾乎是獨一無二，他是唯一一個專以「熟人的小孩」為目標的強暴謀殺累犯。他打破警方傳統的「清白」指標（比如，以良好態度合作、參加失蹤兒童父母親友組成的搜索隊）。康卓是毫無良心的社會病態，從小就攻擊社區同儕。他殺害熟人女兒只因「方便」，不必花力氣去誘拐不認識的女孩，而未成年女孩也比成年女子還容易解決。通常對熟人下手的罪犯有愧疚，需要把受害者「非人化」處理，但康卓卻可以冷靜勒死彷彿自己女兒的少女，接著還去參加親師會議。他讓我們想起那個把曾悉心照顧的麻雀隨手扔進風扇裡絞碎的理查．史派克。道格拉斯指出，康卓的罪行不是來自衝動，而是「機會犯罪」，他自比為潛伏水底的鱷魚，肚子餓了就浮上來獵食。道格拉斯對他的評價是，如果一定要有人被判死刑，那就是這個傢伙了！

殺手3：唐諾．哈維（Donald Harvey）

「死亡天使」哈維總是面帶微笑、陽光開朗，他在醫院照護病患的工作深受好評，後來還升上主管，但他卻可能是美國史上殺人數量最多的殺人魔。1970-1987年間，他在職場上用毒物、切斷氧氣等方式殺害超過70名病患。他並不是意圖幫助臨危病患解脫的安樂死心態，道格拉斯在詳盡訪談後，將他分類為「醫療謀殺」分類中的「偽慈悲謀殺」。哈維與英國「死亡醫生」希普曼（Harold Shipman）同樣都以「行善」之名犯罪，不但難以察覺、更難找到定罪證據，是連環殺手中最低調的惡魔。他們的橫行提醒了執法者，在工作環境中「適應、表現良好」的人也必須列入嫌疑犯的範圍，更揭露了醫療體系因缺乏護理人力，讓哈維即便在Ａ醫院被懷疑，離職後仍然可到Ｂ醫院謀職，繼續殺人。

而另一位自稱「慈悲天使」的殺手查爾斯．卡倫（Charles Cullen）則顯示出管理制度鬆散，讓他不斷從醫院竊取藥物當作凶器，卻沒有管理者去調查為何藥物會定期失蹤。最令人難過的是，任何醫院都害怕醫療疏失，不想鬧出醜聞，即便在哈維、卡倫執勤時段的死亡率高得異常，也沒人敢打開潘朵拉的盒子，透過驗屍嘗試正視事實。道格拉斯認為，對這些自命不凡卻成就低落的殺手而言，在醫院這種舒適圈掌握人命生殺大權，嘲弄惡整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醫生、護士）是他們人生最重要的事，唯一停止的方法只有把他們逮捕入獄。因為哈維的態度是：「真的很喜歡犯下謀殺罪卻能逍遙法外。」

殺手4：托德．柯勒希普（Todd Kohlhepp）

柯勒希普是非典型的連環殺手，他是睿智、富有的房地產經紀人，標準的社會成功人士。他在2016年的一樁情侶謀殺、監禁案中被捕，並自白了包含2003年超級摩托車店3人屠殺案等多項罪行。道格拉斯指出，同一個人會犯下不同模式的犯罪（「大屠殺」與「報復性謀殺」）是很特別的，這也讓他以前難以被逮捕。科勒希普從來沒有暗中尋找獵物，受害者沒有共同特徵。但如果有人惹怒他，他會暴走殺人報復。明明犯罪後會良心不安，但他總是無法克制怒氣。這位混合型的罪犯在15歲入獄後有機會被矯正，他有道德觀與在社會幫助他人的能力，可惜浪子回頭與越陷越深僅一線之隔，他的故事是值得檢討的更生案例。

在這部《犯罪手法6 刑案偵訊室》中，道格拉斯除了訪談剖析四位殺手心靈，更罕見地回應了在自己聲名大噪後受到的質疑。總是保持客觀冷靜，甚至必須對罪犯展現同理心以套出更多的情報的手法，讓世人懷疑他太過冷漠無情、甚至引以為樂。破案神探在本作中說，他也有很多情緒，但再怎麼想痛毆犯人都必須壓抑住，因為小不忍則亂大謀。每一次的訪談，都有機會減少一個人受害。犯罪學家不可能殲滅所有惡徒，也不是天賦異稟的福爾摩斯，但鍥而不捨的努力、持續增加知識，卻能夠盡可能逮捕罪犯、修補社會安全網，他們是勇敢撬開野獸之城智取未知魔獸的黑暗騎士。

\\約翰．道格拉斯（John Douglas）接受新書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