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很奇妙的一年,我罕見的沒有企圖探索未知之地,也沒有動力規劃勞其筋骨的大旅行,簡單的來說,就是覺得一切都很無聊,去哪都勾不起興致。然而在這種心境下,竟莫名的跟媽祖旅行,走了白沙屯進香之旅;最近則晃去湊泰國水燈節(Loy Krathong Festival)的熱鬧。這兩趟旅行我都成為萬頭鑽動中的一個頭,對向來不愛群聚的我來說是奇異的體驗,最神的是,旅程中天天有神佛相伴。
十幾年前曾經從泰國大城(Ayutthaya)一路北上到清邁,看大城小鎮的水燈節,途中還有泰國中學生教我用芭蕉莖、芭蕉葉、現採的鮮花做自己的水燈,記得那女孩說:「Loy Krathong 的泰文意思是『漂浮蓮花形小船』。」當我捧著水燈、點了蠟燭和三炷香,慎重地把它放置在河流上,目送蓮花形小船綻放點點燭光漂流時,真的有厄運遠離的解脫感。水燈節把村子的居民凝聚在一起,大家在廟裡祈福、辦理市集、舉辦選美比賽、歌唱比賽以及很地方性的遊行。我很喜歡彼時小村小鎮的悠閒感,再加上水燈節期間是泰國最涼快舒服的季節,河畔、晚風、燭光讓人有宛如重生的爽朗。
當我正在思索重生的契機,耳邊傳來幾個中國女孩嘰嘰喳喳的討論「天燈節我訂的是4500泰銖的位子」、「好期待萬人放天燈,可以拍很多美照」……瞬間把我拉回現實,不禁納悶:不是水燈節嗎怎麼會變成天燈節?不是尋常百姓的慶典嗎怎麼會要價4500?滑了一下手機,才發現相隔十多年,時代已經不一樣了。水燈節前幾筆搜尋結果都是清邁放天燈、旅行社包裝的放天燈吃 buffet 加上看表演價格至少3500元的套裝活動。我心心念念的「漂浮蓮花形小船」顯然不是現今的重點。
清邁周邊的湄卡運河也有水燈節裝飾。(攝影/黃麗如)
點一盞水燈希冀衰事消散。清邁湄平河燭光點點,有如水中繁星。(攝影/黃麗如)
被動輒三四千元的價格嚇到,四方湧來的人潮更增添躁動感,直覺清邁不宜久留,立刻在車站買了去鄰近的古城南奔(Lamphun)的車票,售票員說5元,我鬆了一口氣,回歸泰國尋常百姓的物價。搭了25分鐘的火車,抵達了南奔。離開熱門的清邁就是熟悉的泰國小城清幽,護城河圍繞千年前就已經發展的城鎮,斑駁的城牆、矮矮的房子、少少的車子、沒走幾步路就是一間廟,廟裡掛上各種顏色的紙燈籠,燈籠上可以看到人們手寫的祈福字句。民宿主人說:「水燈節也是祈福的節慶,不少外地人特別來我們的『哈里奔猜寺』朝聖,裡面的金色佛塔有佛陀的頭髮和舍利子,你可以去繞繞祈福。」
一抵達南奔火車站,安靜小巧的氣息就讓人放鬆。(攝影/黃麗如)
用竹竿掛自己的祈願燈籠是水燈節的儀式之一(事實是並不好掛),這期間寺廟裡燭光點點。(攝影/黃麗如)
入夜的哈里奔猜寺莊嚴寧靜,燈火照亮繽紛的紙燈籠,大殿裡許多人靜靜的坐在佛前,而戶外的金色佛塔則一直有人手捧蓮花靜默的繞行祈福,「願力」讓路人如我都對未來有美好的期盼。廟宇外有販售水燈的小攤販,就是我記憶中的「漂浮蓮花形小船」,我花20元買了一盞水燈,然後在廟前的 Khuang 河將今年天災戰爭等讓人氣餒的事情送走,祈求厄運遠離。越夜河面上飄著越多燭光,翌日醒來,這些惱人的事情均隨河消逝。
哈里奔猜寺的佛塔是許多泰國人的朝聖地點。
水燈節期間的寺廟色彩繽紛。在南奔,特別可見自古至今不同文化對寺廟佛像或建築的影響。
南奔有幾家好喝又平價的咖啡館(台幣70有找),適合在此度過安靜時光。(攝影/黃麗如)
逛了幾間廟,掛了幾個祈福燈籠,去了幾間樸素卻很有味道的咖啡館,在南奔晃蕩三日,覺得自己的心靈與勇氣有被修復,好像可以重新面對水燈節的重鎮清邁。再返清邁,我住在清邁古城的一棟七十多年泰式老屋裡,從房間的陽台可以看到素帖山上的「雙龍寺」。來清邁多回,卻沒去過這間名寺,既然此行基調是祈福,便順勢搭了雙條車上山瞧瞧。但從古城區到尼曼區這一路走走停停,車多得不像話,司機無奈的說:「水燈節湧進太多人了。」我沒想過,清邁竟然會塞車。
到了雙龍寺,爬了三百多階後,迎面而來滿滿人潮,有如台灣過年初一去廟裡拜拜的盛況。這一角是西班牙文,那一邊是葡萄牙文,日文韓文更是尋常的在耳際飄。我被人群推到佛殿,許多外國人在此排隊圍觀,等待法師賜福。只見法師念念有詞,然後冒出西班牙文,最後撒聖水在信眾頭上,西班牙人滿足的離開。下一組人跪定後,法師問:「你們從哪裡來?」遊客回答:「巴西。」接著法師又誦經、說出流利的葡萄牙文,然後灑聖水。我被人潮推至法師面前,法師照例問我來自何方,我說:「台灣。」他邊念經邊在我頭上灑聖水,最後說著英文 lucky and happiness,再以中文「一切平安」作結。我心滿意足地站起來,走出佛殿時覺得備受恩典,可見儀式性的重要。我依稀聽到法師說著俄文,與其說法師很神,不得不說做為清邁名廟,雙龍寺很有心,滿足遠道而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