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信往來的背後，是張愛玲傳奇的幕後直擊──讀《張愛玲往來書信集》-個人意見

在書信往來的背後，是張愛玲傳奇的幕後直擊──讀《張愛玲往來書信集》

作者:個人意見 / 2020-11-09 瀏覽次數(7407)

在這些書中，
我看到關於各種時空背景下，
那些可能被一時輕忽但不可或缺的女性身影。──個人意見

要閱讀名人的書信集並不容易，尤其私人書信總覺得是這樣粗疏的、沒有結構的，一種生活的絮叨，也許頂多好在提供名人的另一種生活面向，一種生活的質地，像張愛玲評現在通行本的《紅樓夢》，原句我不記得，但大概是說前八十回提供了真實細節，續書的四十回提供了傳奇結尾的戲劇張力。

但我讀完了上集《紙短情長》以後，突然發現這書信集的結構緻密，真是妙手天成，但一方面又想，最成功的作品不過是人情之長，我們在這書裡看到的不只是張愛玲和朋友宋淇、宋鄺文美的私人生活，更看到他們私人關係的進展，因而成其引人入勝的故事。

張愛玲往來書信集【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I)紙短情長+(II)書不盡言，兩冊不分售

首先我們在書的前三分之一見到了他們是怎樣的交情，前三分之一有許多張愛玲託付宋鄺文美代買衣料代做衣服的篇章，一方面這是她初來乍到美國，沒有買衣服的門路，一九五〇、六〇年代訂製服裝仍然是大宗，我才想到我們如今唾手可得的時尚在那個年代是沒有的，像我們在百貨公司拍東西的照片，隨時傳訊息給友人這種事情在當時根本不可想象。

她只能概述衣料顏色，喜好的花樣，有時畫些手繪圖，但最重要的還是對這朋友的信賴。我們在這部分除了看到張愛玲的衣著品味以外，更重要的是鋪排了後續信件的情感基礎，張愛玲跟宋鄺文美是什麼交情？是代買衣料帶找裁縫做旗袍的交情，是信賴對方選的布料花色和剪裁尺度，這是對方知道我衣服尺寸的私密，更是了解我品味的親近，我想不到比這更深厚的友誼基礎。

《紙短情長》收錄張愛玲書信的手稿。（圖／《紙短情長》內頁）

書信來往中，可看出張愛玲（左）與宋鄺文美（右）的交情深厚。（圖／《紙短情長》內頁）

在這友誼基礎下，我們可以見到張愛玲打開的自我，她對人的愛憎批評、對事物的看法，都在這代為裁衣的前提下多了真實的份量，所以從一個旗袍的布料拓展開去，衍伸到她對自己作品的看法，甚至許多作品的完成時期都是在通信期間，所以我們可以看到一個作家的靈感是怎樣來的，不是靈光一閃，而是在大腦的背後做背景處理才來的。

就從《怨女》的中文書名來說好了，英文原名Pink Tears，有一段時間叫《胭脂淚》，一段時間又考慮叫《錯到底》，最後《怨女》這個書名出現，但它不是橫空出世，而是在這一往一來的對話裡孕育出來的。

在這有意義的對話孕育出書名還不止，宋淇給她的意見到了後來已經變得非常具有指標意義，尤其是一段關於《色戒》細節的討論，精彩萬分，《色戒》經典的買戒指情節在這些書信裡被詳細地討論，從「當時的上海百貨公司沒賣鑽戒」到「怎樣的商店裡有鑽戒買」到整個當時的場景地圖應該如何，都在這書裡有令人驚嘆的所謂「幕後直擊」。

怨女【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

色，戒【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短篇小說集三 1947年以後

紅樓夢魘【張愛玲百歲誕辰紀念版】

這書的後半段有大量討論《紅樓夢》的文字，我再借一句張愛玲評論《紅樓夢》的話，她說紅樓寫成時間很長，是「天才的橫剖面」，如果《紅樓夢》的多次增刪呈現了作者的成長，那這本書信集的上集就是張愛玲傳奇的幕後，而在那斑斕刺繡底下的織錦暗花便是當時的世界歷史，生命這襲華美的袍的製作過程裡，我們看見許多未曾預見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