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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野洋子改編安徒生童話，讓小聖誕樹不再悲情──看繪本《我是聖誕樹》

作者:馬尼尼為 / 2019-12-18 瀏覽次數(8324)

安徒生的The fir tree 描述一棵想成為聖誕樹的樅樹，過了聖誕夜後被拖入倉庫，想念著有野兔相伴的日子，最後被小孩說是又老又醜的木頭，被當柴燒了。（圖／Wiki，繪圖Vilhelm Pedersen）

「你就只知道這個故事嗎？」老鼠問。
「只有這個，」樅樹回答，「我在我人生最快樂的一個晚上聽到它，可我當時不知道自己是這麽快樂的。」
“Do you know only one story?” asked the rats.
“Only one,” replied the fir-tree; “I heard it on the happiest evening of my life; but I did not know I was so happy at the time.”
──〈樅樹〉(the fir tree)，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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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有兩個「想成為聖誕樹」的故事版本，安徒生的原著文本長，鋪陳縝密，特別是樅樹終於如願，成了富貴人家裡的一棵聖誔樹之後的劇情轉折。那個晚上，樅樹享盡了所有的關注與讚美，聽到了此生中唯一的一個故事（蛋頭人 humpty dumpty），隔天早上，當他還在作和公主結婚的美夢時，卻馬上被拖進暗不見天日的倉庫，他天真地以為只是先被暫時存放，等春天來臨就會有人來栽種他，那可怕的寂寞讓他回憶起森林裡的冬日時光──至少，偶爾還會有兔子跳上他的枝幹，雖然他並沒有喜歡過兔子。

接著，倉庫裡的老鼠好奇地來問他：

「你去過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嗎？那個地方長什麽樣子？」

樅樹說他沒去過，但他緊接著描述了自己成長的森林，那些陽光、風、鳥鳴……，老鼠們專心聽完後，忍不住說：「你見過好多東西啊！你一定非常快樂！」（前文敘述的是樅樹從來沒喜歡過陽光、風、露珠……）

於是老鼠想聽更多，樅樹講了聖誕節那天它聽到的唯一一則人類說的故事，一字不漏地覆述，老鼠們也聽得興味昂然，更多的老鼠來了，他又再講了一次，可新來的老鼠說：「我們不覺得這是個好故事、我們覺得這故事很悲慘。」當樅樹再也說不出第二個故事，老鼠們也就對他失去興趣，不再圍繞著它打轉。

安徒生的每一個句子幾乎都鞭打在人心上，樅樹最終在春天被拉出倉庫，以為自己正要再生長出新的嫩葉，卻聽到孩子們說：「這又老又醜的聖誕樹。」最終，他被砍成一塊塊木頭當柴燒，就這樣結束了一生。

佐野洋子版的「想成為聖誕樹」直接就叫《我是聖誕樹》，某種程度是改寫了安徒生的悲劇版本，加上這是繪本，文字上較前者少很多，又或者現在讀者習慣了依附圖畫的故事，反而看過完整安徒生故事的人少；當然安徒生的故事也不是沒人畫成繪本（反而很多！），像芬蘭插畫家 Sanna Annukka 這本經典的設計風繪本 The Fir Tree。而大部分改編安徒生 The Fir Tree 的繪本，文字很可惜幾乎都被縮減，使得故事空有情節，少了味道。

我是聖誕樹

The Fir Tree

插畫家Sanna Annukka的The Fir Tree 畫風具有設計感。（圖／The Fir Tree 內頁）

若是讀過安徒生版本再來看佐野洋子的，肯定會感到一股嶄新的自由，前半部情節大致是雷同的，樅樹就一直不安於森林，老是想到城裡去當聖誕樹，這裡還出現了和老樹的代溝，老樹認為「樹就是至死都不移動」，小樹反駁「我才沒那麽傻」。伐木工人沒選中他，他就自己從土裡拔出來跑到城市去，後來哭著回來又插回土裡，最終在森林裡當了聖誕樹。

佐野洋子賦予小樹嶄新的自由，自己先跑去城市，又回到森林裡當聖誕樹。（圖／《我是聖誕樹》內頁）

佐野洋子在另一本繪本《五歲老奶奶去釣魚》後記裡提過，她到某城時看到很多的老奶奶，小城裡幾乎都處都有老奶奶。「有時走在街上，對面走過來的老奶奶突然和我握手……那是一座一到聖誕節是雪花紛飛的美麗城市，我願把這本書，獻給住在那座小城裡的老奶奶們。有人會問：哎，這不是為孩子們畫的圖畫書嗎？／可我要說，老奶奶是最最有童心的人。」

五歲老奶奶去釣魚(二版)

雖然《我是聖誕樹》裡沒有老奶奶，可那老樹不就是了嗎？沒有老樹的包容接納安慰，任性的小樅樹也就是一個夾著尾巴回鄉的落魄失敗者而已，老樹叮囑，「樹根要插深一點啊！」還不吝稱讚他，「你真是一棵漂亮的聖誕樹！你是全世界最漂亮的聖誕樹了！」連自然界的動物、星星也都安慰了他。

那一刻，我想的是：啊！原來長者的包容與童心是一體的。（要是世故的大人或許會說，「早說了嘛，叫你不要去，現在自食惡果了吧？」愈是這樣的人，離孩子就愈遠了。）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樅樹的生命結束了，故事也是──所有故事最終都得有個結尾。
Now all was past; the tree's life was past, and the story also,—for all stories must come to an end at last.
──〈樅樹〉(the fir tree)，安徒生

（一年）結尾之前，我聽過最好聽的故事、去過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了，是為一年總結。

題外話：中譯本《我是聖誕樹》內文有句「大家靜靜的唱著聖誕歌。／樅樹也靜靜的唱著聖誕歌。」不禁令人困惑什麽叫「靜靜的唱著」，這有點矛盾的組合，是用腹語唱、是描繪植物唱歌無聲的狀態？繪本字少，讀到這樣的句子更是令人無法略過，還盼有人解答了。

作者簡介

馬尼尼為

追蹤

本名不重要。出生於大馬。高中畢業後赴台灣迄今。
美術系卻反感美術系。停滯十年後重拾創作。
著散文《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沒有大路》；
詩集《我們明天再說話》《我和那個叫貓的少年睡過了》；
繪本《馬惹尼》、《詩人旅館》、《老人臉狗書店》等數冊。
作品入選台灣年度詩選、散文選。另也在博客來OKAPI寫繪本專欄文。
偶開成人創作課。獲國藝會視覺藝術、文學補助數次。目前苟生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