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大偉專欄｜研究生三溫暖】話題28＃你還在跟教授打「空手道」嗎？

「你有沒有聽說孔雀弟弟去找虎老師meeting，結果吃閉門羹的事？」

「哈哈原來向來拒絕別人的孔雀弟弟，也有被拒絕的一天啊。他怎麼了？」

「孔雀弟弟想要找虎老師當指導教授。他寫信約虎老師『聊一聊』，想藉著『隨便聊聊』找出『碩士論文的方向』。」

「他是不是沒有寫出任何東西，就想要找虎老師聊？這樣一定會被虎老師打槍啦。虎老師不喜歡學生『空手道』，不喜歡學生『空手』去找老師聊天，覺得空手到場的學生只會浪費師生雙方的時間。」

「空手跟老師談論文方向的文科研究生很多嗎？」

「恐怕真的很多吧。很多文科研究生把自己所在的學科和自己系所的教授看得太隨便了，以為跟老師meeting真的只是字面上的『見面聊聊』而已。這種太隨便的研究生，在跟老師meeting之前並沒有事先寫出任何草稿給老師看，不管是簡短的讀書心得，還是較長的論文，通通交不出來。於是，老師跟這種研究生meeting的時候，都無法針對研究生寫出來的任何文件進行討論，只好純粹跟研究生閒扯。」

「聽你剛才的說法，學生在跟老師見面之間，交出任何東西給老師看都好。你可不可以定義一下，你說的『任何東西』是什麼？難道亂寫一通的塗鴉也可以算數嗎？」

「研究生在跟任何老師meeting之前，不管這個要meeting的老師是不是未來的指導教授，都應該交出一份自己寫的東西給老師看，表示慎重。如果研究生是剛從大學畢業的碩士一年級新生，交出一篇平常寫的讀書心得，或是書評之類的500字短文，也算慎重了。這樣就足以讓要見面的老師推測學生的文字水平和讀書脾胃。如果研究生已經是碩一下或是碩二學生，那麼就應該翻出上學期最得意的期末報告給老師看。如果研究生已經是碩士二年級學生卻拿不出任何可以見人的期末報告給任何老師看，那麼這種研究生與其跟任何老師meeting還不如先自我檢討吧——如果念書念到碩二了，卻從來沒有寫出任何可以給人指教的論文，那麼這種研究生要跟哪個老師深入談論什麼？這種拿不出期末論文樣本的研究生也敢開口聘請指導教授嗎？」

「可是很多研究生真的不想要回頭去看任何期末報告啊，怎麼辦？」

「要不然，研究生寫出寫300字也好。300字左右的論文摘要，就是學術研討會的基本要求。光是300字的摘要，就可以讓一個研究生忙上一個星期準備，也可以讓師生meeting進行到刀刀見骨的半小時以上。一次寫300字，也不嫌短。如果研究生連300字都寫不出來，或是連300字都不願意寫，那麼這樣的研究生在師生meeting要跟老師談什麼呢？」

「如果研究生在meeting的時候，才拿出300字會議論文摘要給老師看，會不會太晚？」

「當然太晚啦。老師總不能在meeting的中途，埋首批改研究生現場交出的稿子，卻不理會在場的研究生。更何況，研究生在場的時候，老師沒辦法大刀闊斧批改學生稿子。」

「研究生跟老師meeting之前，沒有事先交出任何寫出來的文章給老師看，會陷入什麼危險啊？」

「危險可多了！我早就聽過虎老師列舉過『空手道』學生跟老師meeting，容易導致的三大風險。虎老師舉出的三大危險如下：一，學生浪費老師時間；二，學生自我感覺良好；三，學生覺得給老師『放鴿子』也OK。」

「原來虎老師早就對空手道學生耿耿於懷！」

「當然啦，人家是大叔了，見多識廣。首先，他討厭學生找老師空談。既然學生沒有在師生見面之前交出任何寫出來的東西，那麼師生之間只能『空談』。談什麼？老師只能討論學生落實到白紙黑字的學習成果；任何沒有寫成白紙黑字的學習成果都不算數。如果研究生事先交出寫好的東西，那麼這樣的研究生就可以痛苦察覺『純聊天』和『把聊天轉變成文字』之間巨大的距離。只有在文字中跌倒過的研究生才會發現自己在寫字過程中的強處和弱點。在寫稿改稿一再重來的過程，這樣的研究生才會發現自己哪些重點書讀太少太淺，而哪些閒書讀太多。這樣的研究生才會知道自己需要跟老師索求哪些領域的加強書單。如果研究生沒有先寫東西『檢討自己的優缺點』，那麼研究生在跟老師meeting的時候，就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哪些地方需要老師的幫助，反而會誤以為自己已經好棒棒。」

「我聽說虎老師很討厭自以為感覺良好的學生耶。」

「其實比較認真的研究所老師都不希望學生自以為是『已經裝滿的墨水瓶』吧。只有承認自己『胸無點墨』的學生，才會心甘情願在研究所好好汲取墨水。虎老師討厭空手道的學生，第二點原因就在於這種學生容易產生自我感覺良好的錯覺。在師生meeting中，老師難免在meeting之中講一些安慰學生的話。學生可能在meeting之後真的覺得被老師鼓勵了，因此心情好過了幾天。跟老師meeting幾次之後，半個字都沒有寫出來的研究生甚至就可以開始幻想自己要畢業了。但是這種自我感覺良好只是假象 ：如果學生在師生meeting之前沒有交出任何白紙黑字的稿子，在meeting之後就更沒有交出任何稿子的壓力。沒有寫出任何東西卻感覺良好，這一定有什麼環節出了問題吧？」

「你剛才說『放鴿子』，是怎麼回事？」

「虎老師說，空手道學生導致的危險，是在師生meeting的時候放鴿子，讓老師空等。其實就算虎老師沒有講，我們光看各大學老師在Facebook抱怨，就知道研究生放老師鴿子的案例在全台灣各地發生。虎老師認為，這些學生竟然跟老師約好見面卻放老師鴿子，與其說是因為研究生真的在meeting當天湊巧牙痛（或是湊巧胃痛、祖母去世、失戀等等），不如說是因為研究生不知道meeting是一種有價值、有重量的互動。說直白一點，放鴿子的研究生不知道師生應該為meeting付出代價。放過老師鴿子的研究生就算最後懂得回頭，懂得珍惜師生互動，也來不及了：被放過鴿子的老師也學乖了，不見得願意再傾囊相授，巴不得把曾經不守信的學生看成瘟疫來防備。信任感已經破壞殆盡了。」

「在文科研究所，師生之間最可貴的價值，就是互相信任啊。少了互相信任，師生之間的指導關係就崩潰了。」

「沒錯喔。」

「如果學生在師生meeting 之前就交出稿子，這種學生就不會放老師鴿子嗎？」

「這種學生已經為師生meeting付出沉重的代價。他們不會覺得meeting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消遣。」

「聽起來好像是『收取訂位費用』的演講。在台灣，為了聽演講而訂位並不用繳錢，所以常有人訂了位子卻不出席聽演講——反正這樣的人可以隨時改變心意也不會損失金錢。如果在台灣為了聽演講而訂位要繳錢，你看看有多少人敢搶到聽演講座位卻不出席呢？」

「原來如此，真的很像啊！沒有付出代價的人，就不懂得珍惜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