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依附男孩、渴望被愛，到獨立自主、成為真實的自己──繪本《絨毛兔》100歲了！-一起看圖文-好書指南-OKAPI閱讀生活誌

《絨毛兔》（The Velveteen Rabbit）出版於1922年，今年恰好一百歲。風格沉靜的插畫家艾琳．史戴（Erin Stead，繪有《麥基先生請假的那一天》）應邀為此做了一本紀念版。

《絨毛兔》100周年紀念版（艾琳．史戴繪圖）

不論是由英國繪者威廉．尼可森（William Nicholson）的《絨毛兔》原始版、美國莫里斯．桑達克（Maurice Sendak）的雙色版、日本酒井駒子的後製版畫質感版，或是旅居台灣的馬來西亞藝術家馬尼尼為詮釋的版本，加上其他創作者的版本，這本細緻溫和的童書經過時間淬煉，和書裡所說的「真實」越來越接近。不只是絨毛兔，故事裡老皮馬所言也成為我們痿弱時的強心劑：「當你深深被愛，你就會變成真實的。」

The Velveteen Rabbit: by Margery Williams Board Coloring Book Original First Edition

《絨毛兔》原版

絨毛兔，是真的！

絨毛兔與我

桑達克插畫版

酒井駒子插畫、改寫版

馬尼尼為插畫版

文字作者瑪格利．威廉斯（Margery Williams , 1881-1944）出生於倫敦，是父親非常寵愛的女兒。她７歲時父喪，９歲移居美國，21歲出版第一本小說；成年後旅居過英國、法國、義大利。她於1921年回到紐約，定居格林威治村，隔年開始為兒童寫書，共完成30本童書，The Velveteen Rabbit 是她最著名的作品。

《絨毛兔》作者瑪格利．威廉斯。（圖／wiki）

《絨毛兔》原版小說由威廉．尼可森插圖。（圖／《絨毛兔，是真的!》內頁）

故事以一隻漂亮的絨毛兔布偶在耶誕節那天來到裝禮物的長筒襪講起。在太多的玩具堆裡，絨毛兔只在剛開始的兩個小時得到讚美，隨著打開其他禮物包裝紙的窸窸窣窣聲，它就被遺忘了。它被放在玩具櫃上，一如現實的人際，玩具世界也有睥睨絨毛玩具的機械玩具，這些新式玩具即使油漆剝落也愛自我炫耀；絨毛兔不得不承認自己既普通又不重要。這個家的所有玩具收藏裡，歷史最悠久的是一匹用真皮做的馬，這匹馬充滿智慧，不像發條玩具那樣自以為是，它真心相待絨毛兔。

故事一開始，絨毛兔被放在聖誕襪裡。（圖／The Velveteen Rabbit，艾琳．史戴插畫）

在玩具堆裡，絨毛兔只在剛開始的兩個小時得到讚美。（圖／The Velveteen Rabbit，艾琳．史戴插畫）

真皮馬是家裡最老的玩具，它真心相待絨毛兔。（圖／The Velveteen Rabbit，艾琳．史戴插畫）

男孩房裡的玩具有著奇妙互動，只有這匹經驗老到的馬最能明白箇中奧妙。「什麼是真實？（What is REAL?）」絨毛兔問了這句在這本書裡最經典的啟發。它一直以為兔子都是這樣的布偶，而且不懂什麼叫做真實。「真實是那些身體裡有小小聲音，或是有突出把手的嗎？」皮製的馬說：「真實不是『你怎麼做成的』，而是你如何被對待的。當一個小孩不只是把玩，是真的愛你，而且愛很久很久，那之後，你就會變成真的了。」

絨毛兔更好奇了，這要經過多久才能完成？是瞬間發生的？還是一點一點變化的？

繪者Erin Stead提到這句「What is REAL?」，這句話對所有讀者來說，只要讀過這本書，餘生難忘。之前的我讀過幾次《絨毛兔》，但沒有這種通電的感覺。這回讀Erin Stead的版本，突然像打開開關那樣湧出許多感觸。在不同的版本裡，因為畫面與字數的安排，這句話的位置不同，因此閱讀效果也不同。各位回想，《絨毛兔》原本是「小說」，而Erin Stead是以「繪本」的方式處理，所以段落安排也成為重要的設計，這更說明了圖文合一的重要，她同時也提出這本書對友誼、自我認同與歸屬感的延伸。

《絨毛兔》在不同讀者內心都有不同對照的觸點。故事中，男孩找不到瓷狗的那晚，絨毛兔成為陪伴他入眠的新寵物，之後整個夏天都和男孩在一起，它察覺到真皮馬所說的那種愛，而且覺得那就是真愛。男孩罹患猩紅熱後，絨毛兔子成為更重要的陪伴，它深深感受到被愛，一度以為那樣的自己就是「真實的」，卻被其他兔子發現，它根本沒有後腳，也不會跳，所以不是真正的兔子。

男孩痊癒之後，醫生囑咐打掃的人將房裡的書與玩具都燒毀，以免病菌繁生。在這種被權威的一方判定有用與否的生存條件下，絨毛兔對自己尚未變成「真的」就要被消失的遭遇非常傷心。

這是個隱藏著存在主義的故事，不過因為存在主義的盛行是在這本書出版之後的幾十年間。我們不妨看待這是一種在任何哲學家的理論之外，與生俱來的共通核心價值──個體對自我存在的質疑與肯定。這種一再追問「自己真實存在？」的能力，在十七世紀到十九世紀陸續出現在哲學家與思想家的論述裡，演化出尼采的人道主義與沙特的存在主義。我們不需要這些書袋也可以聆聽心底的聲音，讓「成為真實」等同一段自我完成的行旅。為什麼這樣認為？絨毛兔渴求得到真正的愛，並成為真實的兔子，它問：「會不會痛？」真皮馬解釋，成為真實者必須經過很長的時間，身上大部分的毛都會因為時間而掉光，玩具可能舊到眼睛都脫落，關節也鬆散了，到時候應該不會怕痛，而真正有愛的也不會在意這些傷。

這可以解釋為真愛旅程，也可以解釋成「為一個重要的價值而努力」的信念，近年來特別被應用在激發女性自覺與鼓舞身障人士。絨毛兔從「倚賴男孩」得到快樂，到被丟棄在後院等著被銷毀，最後經由精靈的協助成為真正的兔子，而當牠（此時不再是「它」）再度遇見男孩時，雖有陌生中的熟悉，卻已是獨立的個體，而且是一隻真正的兔子了。

從倚賴到獨立的過程，如果以年輕女孩為例，就是情感的成熟；若對照到我們所維護的民主與自由，我們一直問：「成為真正的國家會不會受傷？」也有類似之處。我們殫心竭力爭取屬於自己國家的自由與民主，一如絨毛兔成為真實的過程，是勇敢的從「依附」轉變成「自主」。

安靜求變的《絨毛兔》有許多探討與深層的思維，多次被改編為舞台劇與影音作品，其中以1985年由 Rabbit Ears Entertainment 製作，梅莉．史翠普朗讀、喬治．溫斯頓作曲、大衛．喬治森（David Jorgensen）繪圖的版本廣為流傳。在這一百年間，讀者們各有所獲，不僅推薦閱讀也推薦重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