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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界人生

范湲/寫於薩豐《氤氳之城》出版前夕:美麗的偶然與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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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難得的是相遇

每一次的相遇,都是難能可貴的緣分,不管是人與人、人與書……

2001年9月11日早晨,我在美國費城賓州大學旁的旅館打包行李,打算退房後搭火車前往紐約。我將衣物放進皮箱時,瞥見電視螢幕上的世貿大樓破了個大洞。過了半晌,男友到旅館來了。我們一起帶著行李去辦理退房,接著走向停放在旅館前的唯一一輛計程車。

「別說是開往紐約的火車了,現在連本地公車、地鐵都停擺了。出大事啦!」好心的司機先生提醒我們。

從那一刻起,我的旅程,包括後來的人生旅途,接連延展出超乎想像的風景……

「被迫」留在費城的那幾天,我每天看著電視新聞裡悲慘的畫面,讀到、看到的都是令人心痛的故事。自母親病逝之後,我再次體會到死亡如此猙獰,即使,我與事件無關。近身體驗「911」事件之後,很難不直面自己仍擁有的珍貴生命。生死原是如此快速的切換鍵,明天的朝陽未必是理所當然。有些看來艱難的決定,頓時豁然開朗。

離開費城之前,我決定了蹉跎多年的終身大事。這場人生大冒險,不走一遭枉此生。

還有,我告訴自己:活得勇敢一點、痛快一點。

當時,我一直覺得台灣的翻譯文學風景可以更豐富多樣一些,卻從未鼓起勇氣付諸行動。


譯旅飄泊流轉,心繫「遺忘書之墓」

我從小就是個比較隨興、懶散的人,害羞得藏在自己的小貝殼裡,過著簡樸的小日子。上大學時,我很任性地選了自己喜歡的語言科系,自知此生恐難以功成名就的姿態回饋父母,但至少要做到一件事:堅定地守護著自己的選擇。

就這樣,一路走到今天。

途中,我做了一些其他的事,如願做了一些我認為有趣的事。我曾經有幸加入新聞工作,在不同國度、不同場域體驗過的經歷,彷彿超速快轉的萬花筒。日子再怎麼流轉,內心總有一片淨土,一個閱讀專屬的世界。自我學習西班牙語以來,在這個世界裡,西語文學始終占有一席之地。無論我在哪裡生活,從事何種職業,閱讀西班牙語書籍一直是日常的一部分。

這個語言是我深愛的情人。就算情深意切,疏離久了即是陌路;我怕西班牙語離我而去,所以很執著地緊抓著它不放。

自己安安靜靜地讀書非關孤寂,但經常覺得可惜。愛書的人總是希望心目中的好書愈多人分享愈好。於是,我在工作之餘開始了推介西語書籍的計畫。

感謝上天眷顧!推動計畫過程中,未必都有具體成果,但我很幸運地遇見了一些思想開明的出版人,對於摸黑前進的我來說,他們的鼓勵意義非凡。因為這些貴人的指引,我得以一窺出版的奇妙世界。

越洋買書、讀書持續進行中。休假日的晚上,我習慣在網路上逛書店。就這樣,我遇見了它──風之影

風之影【遺忘書之墓系列】

風之影【遺忘書之墓系列】

對我來說,《風之影》是個非常美麗的書名。這些年來,多次有人問及,我是如何找到這本書的?事實上,不是我找到它,而是它讓我遇見了它。超凡的藝術創作本身會發出璀璨光芒,無須尋找,你一定會看到它!

於是,我下定決心傾全力促成這本小說的中文版問世。當時,即使婚期已定,我卻把心思全放在這本書上了,婚禮的瑣碎事項全是家中兄嫂們張羅完成。甚至在出版社確定簽下《風之影》中文版權時,我覺得,那才是我真正的大喜之日!這一切的促成,是緣分,也是執念,更是眾多人默默努力的成果。

分量厚重的《風之影》譯程是一部「三城雙宅記」:我在台北起始;婚後遠赴費城陪伴丈夫做研究期間,幾乎日日在賓大圖書館譯稿;四個月後,歸返薩爾斯堡,接著,從賃居的小公寓遷往郊區新建的家。移居他鄉,在異鄉安家落戶,諸事繁雜,譯書一事未曾旁落,因為……我樂在譯書的過程中,也因為……我需要譯書帶來的慰藉。在異鄉展開新生活必須面對各種挑戰,浸淫在《風之影》裡的世界,既是喘息,也是救贖。

我曾經很熱衷閱讀書評,偶爾也任由這些專業評析洗腦而買了書。做為讀者數十年之後,我終於悟解:讓閱讀還原於閱讀本身非關獲取知識或理念,不必解釋或判斷,所以也無須執意得出任何結論。我相信,閱讀是一種體驗,就像觀看日昇日落,或聆聽一首歌曲。近日重讀《風之影》,我再次體驗了初讀時的悸動。

或許,這就是我當年執著的動力,直到……

2020年6月,死神毫不留情地綁架了薩豐。聽聞噩耗,我許久才回過神來;薩豐的文字已成絕響,我們在「遺忘書之墓」四部曲那個世界裡體驗的所有悲歡苦樂,仍將在世代之間流傳著。


情深念念的故鄉書寫──《氤氳之城》

事實上,靈魂迷宮付梓之後,薩豐擬定的下一個出版計畫就是氤氳之城。然而,一場大病如擋不住的土石崩流,正值盛年的小說家就這樣滅頂了。這本收錄了11篇短篇小說的集子,出乎預料地成了紀念薩豐的遺作。

靈魂迷宮【附書迷專屬巴塞隆納追影配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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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氳之城【當代最受歡迎西班牙作家薩豐,獻給書迷的告別故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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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讀者或許會將《氤氳之城》視為「遺忘書之墓」四部曲的一部分。誠然,這本小說確實是進入那個奇妙世界的通道:我們在四部曲中熟悉的地點、街道、人物,再度出現在我們想像中的巴塞隆納;或許,這座城市是長年身在異鄉的薩豐最深情的牽絆和思念;或許,當初的離鄉是為了更深情的故鄉書寫?就像海明威離開了巴黎才能記下那一場流動的饗宴?

這本短篇小說集將是薩豐迷的閱讀震撼,因為,我們總是習慣薩豐筆下鋪陳綿密的長篇鉅作,而這本集子裡甚至有僅僅兩頁的極短篇。但是,在這11篇小說裡,從極短篇到中篇小說,我們熟悉的薩豐依然處處可見,哥德式小說風格,蒙太奇式的描述,戰後的西班牙社會剪影,他對狄更斯的致敬(〈聖誕傳奇〉),以及他從個人角度重新演繹的唐吉訶德(〈帕爾納索斯王子〉)和高第軼事(〈高第在曼哈頓〉)。

依舊是薩豐式的魅麗、詭奇。即使小說篇幅再短,在薩豐筆下,仍像是一部驚心動魄的電影。

這本小說集是獨立的作品,而且得慢慢讀才好,細細品味著每個故事,彷彿這是世間最後一篇小說……並不是因為這是薩豐最後一本著作,而是它值得!

經典,恆久不滅。薩豐已經遠去,他以半生心血闢建的文學國度,繼續成為全球讀者共享的體驗和記憶。


2021年初秋,薩爾斯堡


氤氳之城【當代最受歡迎西班牙作家薩豐,獻給書迷的告別故事集】 (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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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西班牙納瓦拉大學語言學碩士,曾任西班牙文口譯,教過英文、西班牙文,近年多從事新聞相關工作,目前定居奧地利薩爾斯堡近郊。
譯有《風之影》《靈魂迷宮》《天空的囚徒》《天使遊戲》《Good Luck:當幸運來敲門》《宛如A片的現實人生》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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