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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是什麼?中島芭旺與大江健三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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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詩是什麼?」

接受某刊物專訪時,採訪者提了這個問題。我說,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呢。所以我沒有直接回答他詩的定義,而是說了我喜歡的詩,對我有影響的詩,我提了馬尼尼為許赫鄭哲涵還有隱匿,就是我前面寫過的那些。我沒有直接說「詩是什麼」,但我說:有些文字會打開我的眼睛,像是第一次看見,或是讓我重新去思考習以為常的東西。我覺得對我來說,那就是詩。

有些人可能會不認同,認為「文字的形式」跟它是不是詩,難道沒有關係嗎?我不會說沒關係,但我覺得真正重要的不是形式。我很晚很晚才開始寫詩,剛開始的我被詩的定義和樣子綁住了,一直到有回跟我鴻鴻通信,我才發現,光是把腦袋裡的思考寫下來,就可能是詩。

我看見、我知道、我思考:大人都忘了...那些簡單卻重要的小事

我看見、我知道、我思考:大人都忘了...那些簡單卻重要的小事

這件對現在的我來說理所當然的事,在剛開始並不是。後來我讀到中島芭旺,這個十歲的小男孩寫的詩,我發現他就是把他「看見的」和「思考的」,寫下來。他可能沒有去想什麼是詩,就開始寫,他沒有去學「詩是什麼」,就只是把想說的寫下來。現在想,其實這樣應該才是正常的吧?就像小孩不用學過畫畫,他們拿起筆就可以畫,他們不會怕畫得不好,他們不會說「教我怎麼畫……」小孩要一直大到被定義綁住,被形式綁住,他們才會開始怕,才會開始說「我不會畫……」

大人給小孩筆這個工具,究竟是幫他們打開這個世界?還是框住這個世界?大人讓小孩認識了文字這個工具,這工具究竟能讓小孩表達自己?還是無法表達自己?

中島芭旺的書,書名是《我看見、我知道、我思考》,其實他也沒有說這本書是詩集。他也沒有說不是。是不是詩很重要嗎?如果不是就減損了那些文字的力量嗎?如果是就又增添了力量嗎?

從來沒有人叫我不要哭

別人跟我說的都是──

想哭就哭
因為難過的感覺會被眼淚沖掉

現在,
只存於現在;
現在
這麼說的時候就已經過去了。

過去之後,

那就是
那個時候的
現在
就只是這樣而已。

如何造就小說家如我

如何造就小說家如我

大江健三郎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眼睛跟小孩的眼睛不一樣嗎?我想起大江健三郎在《如何造就小說家如我》中,提到的一段童年經驗──

他在一部電影中,看到一幕開滿櫻花的樹枝特寫,他發現那小小的樹枝,以及成串的花和樹葉,「不停的」顫動著。大江健三郎說他看到那幕的時候,感覺很奇怪──拍攝的那天又沒有風,樹枝花朵怎麼可能那樣顫動?一定是攝影助理還是什麼人偷偷搖動的吧?

他抱著這樣的問題,在隔天上學前跑去觀察朝陽照射下的樹枝,他發現那些樹葉真的不停地在晃動!而他的臉頰根本感覺不到一絲風……。大江健三郎說,那一次的發現,徹底的改變了他觀看世界的方式。

像一個悔改者一樣,從那之後我養成了仔細觀察自己周圍樹木花草細微之處的習慣。每當我注視時,樹木的枝、雜草的嫩葉都在不停地晃動,從來沒有停息。

這個看,是小孩的看,當然也會發生在大人身上。這個看,是不分年紀的看,是你想不想細細的看,細細的去感覺。這個看,是如果你把世界視為理所當然你就看不到。這個看,是大江健三郎的眼睛,是中島芭旺的眼睛,也可以是我的眼睛,你的眼睛。

雖然是站在同樣的地方
只要看向不一樣的方向
就能看見不同的風景

中島芭旺這樣寫著。這個寫,來自發現。

從一個極為「普通」的事物或現象,「發現」「自己」以往沒看見過,沒想到過的事,儘管別人想過了,我也可以重新再想一遍。

我不曉得別人是為了什麼而寫,但這幾乎是我後來寫作的開端。


作者簡介

大學讀了七年,分別是工業產品設計系與新聞系。
認識「玩詩合作社」後,創作底片詩;認識《衛生紙+》後,持續寫詩。
2015年出版詩集《沒用的東西》。
2019年以《滌這個不正常的人》獲選為台北文學獎年金得主。
認為生命中所有經歷都影響著創作。
現寄居東部,一邊寫作一邊教學。
【OKAPI專訪】「真實的去認識一個人吧,然後,再多知道一些。」──專訪廖瞇《滌這個不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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