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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離家,就不想回頭,直到父母生病那一刻──專訪夏夏《傍晚五點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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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五點十五分,是夏夏一天最舒放的時刻,夕日將落,她把一切打理好,熱騰的飯菜已端上桌,等待家人回來。「我很喜歡家人回家前的那一刻,只有我一人在家,家裡還沒有被弄亂,一切都很美好的開始。」夏夏長年外食,一直到近年母親驟逝、父親病了,她才忽忽接掌料理一家餐食的重責大任。像她這般腦袋竟日運轉不息的人,做飯意外成了最好的紓壓。她將私密的飲食記憶,編織入照顧父親的日常裡,抓緊一週繁碌工作的珍貴空檔,一字一句,寫成散文集《傍晚五點十五分》

傍晚五點十五分

傍晚五點十五分

幾年前,夏夏的母親去世,父親在高雄鳳山老家獨居,夏夏覓得專人打掃送餐,兼有鄰里相互照看,日子倒也這麼過著。直至一回,父親摔得頭破血流,日後送餐人員察覺父親有異,她商請高雄親戚趕忙探視,見父親在床上胡言哀鳴,緊急送醫,她遂下定決心,將父親接到台北同住。若非如此,她或許難有機會修復原本疏遠的親子關係。

夏夏的父母不擅言愛,回憶小時候家裡的氣氛,她說,「我從小感覺全家人都不舒服,每天吃飯對我來講,就是趕快吃完趕快走掉,氣氛尷尬凝重。可能我比較敏感吧,我覺得很受傷。」追問她何以感到受傷?她思索半晌,「讓我最受傷的是父母的不快樂。他們沒有在笑,沒有在聊天,沒有在做他們覺得開心的事,每天看來都很愁苦──於是我不知道快樂是很重要的事,不知道快樂需要努力得來,或是我們需要去保護自己的快樂。以前的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因為不舒服,只想離開那裡。


如今夏夏有了自己的家庭,且是兩個孩子的母親,更能理解當時父母的處境。「童年時好像會把父母想像成萬能的、無限的。現在回看,他們比我們還有限,他們沒有機會認識自己,當然也沒有給我們認識自己的機會;他們經濟能力有限、陪伴孩子的知識也有限,各方面其實是更辛苦的。何況以前又沒有掃地機器人、洗碗機,也沒有請看護。我有了小孩才明白,當年父母對你說不,不是他們不願意給,而是背後有太多限制以致無法給予。

但也因為如此,很長一段時間,夏夏跟家人關係非常疏離。如同許多人,她18歲離家求學,與父母分隔兩地長達20年。一離家,就不想回頭。直到父母生病那一刻,才被迫面對自小抗拒的種種及其中難解的糾結。

很多家族書寫都寫到,你好像走到某一程度就被逼著要回家。那也是一個契機吧。我花了一些時間跟父母和解,像書中〈溫開水〉那篇描述的,本來跟家人在情感和空間上都極端疏離,後來因為要照顧失智的爸爸,才開始想了解他在想什麼,乃至必須去碰觸他的身體,都是一直被推一直被推。可是當你被推到一個地步,真的最後都有給我的生命帶來很大的好處。」與父親相處的過程中,夏夏突然明白生命承傳的意義,光是準備食物,便能深刻感覺到彼此是一家人,想都不用想,就會準備出雙方都愛吃的東西。「包括講話的習慣、價值觀,一切都會讓你知道,原來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是來自這個人。所以我排斥他的部分也都在我身上,我覺得自己好的部分也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根源在哪裡。

母親過世前一兩年,夏夏開始寄卡片給父母,寫滿感謝的話,她相信開始講這些話,彼此的關係會有改變。「我真的很肉麻喔!好幾次打電話給媽媽,把我從小到大對她的不滿跟她講,媽媽聽了也很難過,但講完好像就好了。接著我就開始練習,像鍛鍊肌肉一樣,開始對媽媽說感謝的話,光是傳訊息跟媽媽說謝謝、或道聲『辛苦了』都不容易,因為我家以前從來沒有這種語言。」講著講著,夏夏忍不住紅了眼眶,慶幸自己在母親離開前曾努力扭轉改變,才能不帶遺憾地送走她。


夏夏白日需要工作,又要忙於家務、煮飯,照顧陪伴家中老小,每週只能騰出一個下午寫作,為了這一段專屬自己的時光,她說,「我其他時間都是用衝的!」譬如這天下午為了這場採訪,她一早就把當天晚餐備好,不過寫作時間自然被犧牲了。「以前我寫作講白了就是興趣,或是抒發情感;現在我已經沒時間寫了,但還是很想寫啊,很實際的層面是寫作能保持住某一部分的我,為此就必須花很多力氣去hold住這個下午,把所有事情先安排好。

近年張曼娟《我輩中人》、鍾文音《捨不得不見妳》同樣書寫照顧老去的父母,然如夏夏這般年紀,同時育兒又照顧長輩的卻少。父親失智後,讓她開始思索活著的意義,書寫過程無形中也助益了自己,「因為你要把它寫成文字,情感上要整理得很清楚,需要直面它,寫下來真的就可以放下,比較不會一想到父母就覺得心懷愧疚,也慢慢開始有了被討厭的勇氣,反正人生活到後來就是這樣。」夏夏說得豁達通透。

寫作《傍晚五點十五分》期間,夏夏歷經喪母、父親確診失智,將父親接至台北同住後半年內,她密集返回高雄老家十多次,無論如何整頓丟棄,依舊被龐然如獸的物事緊緊纏身。

終於她心一橫,一通電話,請清運公司全部載走。「不然你根本沒辦法往前。但我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全部丟掉還是會捨不得,好像要把過去的自己都取消,用橡皮擦擦掉。很幸運的,我可以寫下來,而且寫下來好像比物品留著更有細節吧,它們就變成我記憶的壓縮檔。我不喜歡存放太多東西,一旦變成書,就像有很多備份在各地。」在割捨下南部老家種種,親手拋卻家人積存40年的舊物後,夏夏藉由不斷書寫,梳理童年時光,老去的記憶因寫而復生,毋須擔心同父親一般陷入遺忘的叢林。


夏夏懷第一胎時,父親幸運排到照護機構床位,如今已住了兩年多。那裡也成了他們一家人週末早晨野餐的另類場所,孩子樂得在寬廣的庭院綠地遊戲踢球。夏夏夫妻倆常哄兒子:你看,姥爺有沒有乖乖坐車?吃飯是不是戴上圍兜?要兒子向姥爺看齊。夏夏的兒子有個玩偶,他戲稱那是「姥爺」,還玩起自己的「長照3.0」遊戲,餵姥爺吃飯、幫姥爺換尿布,甚至放在椅子上假裝推輪椅,一邊自己編故事跟姥爺聊天,就像夏夏邊推著父親散步邊講家裡的事。

隨著父親安頓下來,夏夏告別了那些痛哭崩潰的時刻,她的生活有了新的秩序,彷彿千帆過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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