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笑,才能幫助小朋友的情緒得到舒緩,讓他跟「便盆」相關議題的關係找到平衡點,從不安、神經質的牢籠走出來。人生中會有一段時間必須為小朋友或跟小朋友一起編造與「大便」「便盆」有關的故事。
──「禁忌」故事,《想像力的文法》,頁153
這是義大利國寶級作家羅大里(Gianni Rodari)的寫作(故事)指南,說我們可以編一個跟「大便」有關的故事,小朋友會樂不可支。這不是品味低俗,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大便」是一個大人的「禁忌」,大人一向認為直說此二字不雅;但是對小孩來說恰好相反,一來這對他是重要的(好不容易才完成馬桶訓練,擺脫尿布),二來是打破大人「禁忌」的逾越快感:越是禁止小孩說「大便」二字,他只有越想說。簡簡單單的一句「大便」就可令大人變臉,有什麼比這更好玩的呢?若是在嚴格規訓下禁止了「大便」二字,小孩也將轉從別的「英雄」口中聽到這兩個字來取得快感。
羅大里說,他編了一個和大便有關的故事──這個故事並無特殊之處,但是只要我去小學,就常常聽到有人要求我說這個故事,在全班心懷鬼胎的期待中,他們就是想聽到我把「大便」兩個字清楚說出來。
於是,人生中有一段時間也必須寫寫「大便」詩,唯有笑,能幫助僵化的大人,讓他們從制式的生活牢籠中走出來。有好笑的詩嗎?若循著以上的脈絡,寫「大便」的詩通常就令人覺得好笑了。
我寫大便
他們說我的詩是大便
他們到處小便
以為從小便讀詩了不起
我長大便成詩人
大便萬歲,萬歲!
──郭詩玲,〈不想參加任何藝文團體〉
我看了大笑出來。果真唸給小孩聽,他聽不太懂但也笑。給大人看也都笑出聲來。特別是「以為從小便讀詩了不起」這句子裡隱藏了一個小便,另一句「我長大便成詩人」,裡面又隱藏了一個大便。這種造句法非常挑戰體制,但應該沒有老師會叫同學用「大便」、「小便」造句,若有的話,這兩句絕對是經典(老師還不能改錯)。再回看本詩的題目,就知道那些「從小便讀詩的人」組成了藝文團體,而這些人是什麽人呢?我們心裡有數,含沙射影那些「有關係」的人吧,這句「從小便讀詩的人」實在是大快人心啊。
於是我不禁留意,郭詩玲的詩集裡是否很多「大便」?果然是有的,比如〈聖屎到〉、〈如何清掉一坨屎〉、「鐘點蹲著洗厠所/大便太臭/別人洗比較香」(〈忙不過來〉)……當然,讀詩集不應該專挑大便部分來看,詩集如人,每本活生生的詩集應該要有頭有臉,也有屎有尿(請不要真的以為她只寫「大便」詩)。
我自己做過一個「屁來運轉」圖文系列。用「屁」造了好多句:「屁好再放」、「好在有屁」、「好好放屁」、「人人如屁」、「人人有屁」、「你的人生難道沒有一點屁嗎?」、「你沒有屁了嗎?」、「好屁人生」、「屁水輪流轉」……我可能也是一個屎派詩人,不是那種「從小便讀詩的人」。
我的筆名「尼尼」二字合起來便是「屁」,人道「有為」、「無為」,我是「屁為」──「馬屁為」也。我還寫過很多「狗屎詩」、「狗屎哲學」的。
你是「從小便讀詩」、還是「從大便讀詩」呢?
來較量吧!
屎派詩人,萬歲!萬歲!
題外:《致美好的灰色》為郭詩玲自印的第六本詩集,全書一字不漏手寫,還找了朋友當「抄人」。我還見過一本手寫的詩集,是在吉隆坡開月樹書店的詩人劉藝婉的。不知道還有哪本詩集是全手寫的?
本名不重要。出生於大馬。高中畢業後赴台灣迄今。
美術系卻反感美術系。停滯十年後重拾創作。
著散文《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沒有大路》;
詩集《我們明天再說話》《我和那個叫貓的少年睡過了》;
繪本《馬惹尼》、《詩人旅館》、《老人臉狗書店》等數冊。
作品入選台灣年度詩選、散文選。另也在博客來OKAPI寫繪本專欄文。
偶開成人創作課。獲國藝會視覺藝術、文學補助數次。目前苟生台北。
Fb/IG/website keyword:馬尼尼為 manini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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