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但以理)
從台北城中服務的學校趕赴東區的咖啡座,詩人、散文家、也是老師的凌性傑,訪談間,巧合再度遇上傾盆大雨。繼去年與吳岱穎合寫出版以散文新論現代詩的《更好的生活》,最新一本《自己的看法》則將眼光稍微移往前頭一些,選輯國中國文課本耳熟能詳的古文,加上自己喜好的數篇前人之作,用他拿手的拆解招式,深入淺出,與讓許多學子頭疼的古文對話,意圖建立一個看似遙遠、實則與現代生活非常相像,所謂古人的「真實生活」。
問及現時讀古文的意義,凌性傑表示,在讀書這件事還是很有階級意味、不是人人都能讀書的時代,古文清楚呈現了什麼是身為一名讀書人必須要做的事,或說,應該配備的能力值,「像是明代的小品文,非常喜歡挖掘生活裡一些小小的情趣。」依這個標準來看,明代小品絕不是所謂的「正宗」,唐宋兩代的古文,才是公認的考試文章;書裡點到的蘇軾〈賈誼論〉,就是標準滿分作文,當時年紀輕輕的蘇軾,這篇上京趕考時寫出的時論文章,讓他一舉成名天下知;「文章能不能表現出你針貶時政的能力,攸關你能不能當官,」從現在看來,唐宋的文章跟現在報端的言論廣場很像,「文人的角色接近政論家這一流,從這裡頭看到的是一個時代的讀書人標準形象。」
寫作有其歷史上的銜接與顛覆,每個時代的主流文類更不會死硬不流動;為了避免再加大古文給人的距離感,凌性傑挑選古文時,除了從人物描寫的活化下手,另外特地安插了幾篇「不那麼讀書人」的、像是遊記之類的文章,「那不是關在書房就能瞎掰出來的東西,寫的人必須走出來。」一如現今學子的升學壓力,求取功名是古代讀書人最重要的目標所在,但順遂從來不是永恆的調子,於是,挖掘仕途生活之外的東西,或說更多樣的生活感,是凌性傑讀古文很大一部分的樂趣所在。當官的順利從官場上退休了,閒餘聊聊他人之事,宋代范仲淹在〈嚴先生祠堂記〉有很好的示範;去到某地遊山玩水賞風景,明代小品的代表作家張岱,則寫下極為生動的〈西湖七月半〉,尤其開頭幾句:西湖七月半,一無可看,止可看看七月半之人,「不覺得跟前一陣子的賞櫻瘋很像嗎?人頭比花多!」
(攝影/但以理)
學生時代是國文資優保送生的凌性傑,國文一科令人深以為苦的部分,並沒有在他身上發揮威力,「因為喜歡,會讓你跨越種種障礙。」問到現在的國文課仍然要背書嗎?凌性傑說,要先讀進去,才有辦法讀懂,背誦詩詞乃至古文,仍是項不可避免的功課,「只要你進入了,原先所謂難懂的字眼,都會轉變為語感,對變化的感受力,也會變得強烈」。
關於古文,現今總是與「考試」綁在一起,相關的讀本,也常被認為是為考試而寫,凌性傑說,實際上這些都是日常生活用得上的表達能力,不管是說話或是寫作方面。在每篇古文最後,他照例擬上了延伸閱讀書單,帶進也偷渡了自己喜歡的現代作品,像是寫到蘇洵提及他兩個兒子命名的「期許」文章〈名二子說〉,凌性傑對此主題所開出的書單是,有個非典型女子名的小說家郝譽翔的小說《逆旅》,「書裡寫到,『郝譽翔』這個名字是她自己選的。」如同前人歸有光關照身邊事,凌性傑為文寫詩所關心的,也無非就是生活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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