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跑越勇敢-聖母峰馬拉松全記錄》是我首次創作。
我是一位平凡的中年職業婦女,目前生命最重要的角色叫做「媽媽」,長久以來的生活地圖,固定的在「工作」與「家」之間往返;直到開始運動,生命地圖上的「小藍點」開始逐漸脫離都市,出現在以前從未出沒的河濱、武嶺,環繞台灣,跨越海峽漂浮在荒漠戈壁、穿越空氣稀薄的巨大喜馬拉雅山群……而在完賽「聖母峰馬拉松」後寫作出書,這是之前從沒想過的事。
一開始不知道要如何下筆,如果以跑步形容書寫,我覺得心情短文像跑五公里、十公裡,但寫小說像跑全馬、或超馬; 它必須反覆練習、累積「程度」,才會跑得好;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夠好」,好到足以完整表達這場「全世界最高海拔的馬拉松」有多麼奇幻?我是如何完成這場有死亡風險的賽事?甚至,為什麼最初會踏上那座山?
我曾異想天開地幻想,或許會像村上春樹般,在聽到一場棒球賽中飛出的二壘安打清脆聲響後,告訴自己:「我可以寫小說。」這件事清楚地並沒有發生在我身上。我缺乏春上直覺相信自己會寫的神秘信念,更缺乏不停嘗試寫作的時間;我只是一位有在「規律運動、訓練」的「中年、職業婦女、媽媽」,「作家」這個詞,對我而言很新鮮。
我是一名母親,同時也是一位職業婦女。(圖/陸承蔚提供)
直到某次受傷,在受傷期間無法訓練,當時隨著需要放棄長期累積的訓練與目標賽事,內心也進入黑暗期。科恩(Leonard Cohen)的略帶煙嗓的吟唱,在耳邊響起:「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進來的地方」。
同樣旋律,我在聖母峰馬拉松移地訓練時,也曾在腦海反覆迴盪。
當時急性高山症發作,昏迷十六小時後我試圖恢復再度抵達五千四海拔,望著全世界最高峰八八四八聖母峰的雪白,她是如此貼近我的臉,望著她,我每吸一口氣,都是痛的。
聖母峰基地營
全世界最高峰 聖母峰,如此貼近我的臉
因此當下決定,把多出的時間開始專心投入創作,決定動筆時,我第一個動作不是打開電腦準備打字,而是起身去書架,翻開《當你途經我的盛放》:「看見山時,你在山之外。看見河流時,你在河流在外。如果你能觀照你的痛,你便開始自痛中解脫。如果夜太涼,你可以焚香、煮茶,或是思念,總有一種暖。掛滿你問回憶的老牆,不要去倚靠,會有時光剝落。」
在我兩度踏上喜馬拉雅山的歷程中,第一趟目的是放空,抱持著接近僧侶的苦行意念,結束旅程回來,看到這部作品,有種熟悉的感動,作者扎西拉姆.多多似乎已為我道盡這趟路程的歡喜悲落。也因為有了這趟經歷,我真正地開始認識山、更熟悉自己體能狀態,才決定隔年挑戰聖母峰馬拉松。
圖/《越跑越勇敢-聖母峰馬拉松全記錄》內頁。
我再次翻開這本書,讓它幫助我回想初次踏上尋覓聖母峰的記憶、情感。書寫過程中我帶著感謝喜馬拉雅山、滿載著尼瑪、雪霸家人回憶、每張篇頁的那道風景、奶香、依舊感受撕心裂肺的痛楚,與豔陽下稀薄的氧。
我相信每個人都可以創造屬於自己的唯一。參加聖母峰馬拉松,站在海拔五千四百多公尺基地營昆布冰河的起跑線前,我創造屬於自己的唯一,在過程中試煉、成長、感動。
我不知道自己寫的好不好?直到出書前,一位我喜愛的音樂人看過書稿後寫信給我:「真正的夢想,無所謂交換條件,也不知道達成了之後能夠幹嘛或是換來什麼。可是那就是內心最渴望的,所以才會連個原因都不明所以,就這樣往那個目標不計代價地飛奔而去。……『平安回家』這麼簡單的事情,居然就是這個故事最圓滿不過的結局……這是最後讓我很感動的部分,你完成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情,但其實目的如此簡單。」
被一個真摯、重要的創作人讀懂,在內心,我已達標。
攝影/高山攝影師 Tony 李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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