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百大
【2010年度之最出版社專訪】20年過去,你覺得世界改變了嗎?你覺得世界變得更好了嗎?
作者:DL,黃秀如 / 2010-12-20 瀏覽次數(2695)
【書籍內容面】
問:《秩序繽紛的年代》,簡單的說就是從野百合到野草莓,導言中提到希望能夠藉著這趟歷史導讀,挖掘公共議題、提出面對未來的新觀點;書出版後,作者群們也辦了一系列的講座。不論是書本身,或是系列講座,現在,出版將近半年的時間,就書本身而言,您覺得有完成當初的計畫嗎?就議題發散而言,有達到效果嗎?
從出版的角度來看,這本書能夠順利在「野百合運動」二十週年的時候出版,而且得到不少注目,我覺得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二十個作者十九個議題(其中教改有兩篇,可以視為挑戰與回應),再加上二十萬字的篇幅,來總括台灣過去二十年的軌跡,對讀者來說,實在很難在短時間之內從如此繽紛(眼花撩亂)的內容當中理出個秩序。但是這些議題不能不談,單單是讓它們被寫出來、被讀到,本身就已經意義重大。
至於議題的發散效果,還是要看每個議題的屬性。從系列講座與校園巡迴所蒐集到的反應來看,經常被媒體拿出來討論的議題,例如婦女、族群、媒體和中國等,都得到非常熱烈的迴響;但是在都會地區比較不顯眼的農村、移民或勞工問題,目前還無法掌握讀者的看法;至於涉及到政策技術面的健保、司改、金改、憲改等議題,讀者都有雖然想討論但不知如何討論起的困難。
如果我們把本書視為一份「運動文件」,那麼我們就必須針對這些議題持續不斷地去與讀者面對面,去激發讀者的問題意識,去精煉自己說明問題的能力,如此才能讓問題被看到、被討論、被得到解決。
問:如同導論中所提,這兩個世代不管是外部環境、條件,以至於世代性格,都是非常不同的。您覺得這本書是向哪個世代說話?這本書是針對過去,還是未來?為什麼?
我認為本書的訴求對象是年輕的世代,包括不太清楚台灣先前發生過什麼事的年輕人,以及雖然做足了功課但也想要有前輩現身說法的年輕人。曾有讀者反映為什麼本書不是一本關於「野百合運動」的歷史書?這樣大家才會知道當時真正發生的事,然後在討論「野百合運動」對台灣社會的影響時才能有所根據。我不是不想做,但是作者們想的更多。他們希望本書不要只是把「野百合運動」停格在1990年,而應該是把那場運動以及那個時代精神作用在台灣社會所產生的後續影響拿出來檢視。他們並沒有肯定地說,在那之後一切都很美好,這本書也不是要為那個時代及其延伸做個總結,勉強說也許只是個小結。接下來的故事必須是,由經歷過那個時代的我們以及沒有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你們,所共同撰述。
問:20年,可以討論的議題很多,角度也很多。《秩序繽紛的年代》選擇了其中一些,不論是議題,還是立場。企劃之初,出版社如何思考這個問題?書中有哪個議題,會覺得還有可補充之處?有什麼議題,當初曾列入考慮,可是最後未列入?為什麼?或是有什麼題目,一年前(邀稿時)或許還不到討論時機,不過現在您覺得是需要討論的?
任何拿到這本書的讀者都會馬上發現「性別」和「原住民」這兩個重要議題沒有被納入。不是主編群沒有規劃,而是在邀稿的時候出了狀況,以致最後沒辦法等下去。還有,原本也規劃要寫「民進黨」、「生活方式」和「中國政經發展」,最後也沒有出現。本書出版後,有不少讀者紛紛留言表達他們對前兩個議題缺席的不滿,針對如此熱切的批評,我們非常期待能夠在新版當中予以補充。
如果有新版,我覺得正在發展中的國光石化和蘇花改的發展vs生態戰爭,由地方政府和大財團聯合主導的圈地行為、二代健保的公平性、ECFA的簽訂與陸生陸勞的爭議、司法官品質的討論,都是既有的篇章可以繼續加以發揮的實例。
經過了2010年的五都大選之後,也許我們應該回顧一下台灣的都會發展史與地方自治以及城鄉差距的關係。還有一個也許可以談的議題,就是從台灣參與國際活動(包括加入國際組織與國際體育賽事)的軌跡去看台灣主體意識的建立。
問:出書之前、之後,以及現在,您希望讀者如何看待這本書?
一以貫之,希望讀者會買,買了會看,看了之後會想想,想想之後會找人討論,討論之後會有行動。
問:當下,您覺得最需要被提起的議題是?
台灣社會貧富差距越拉越大的趨勢,階級對立是否有可能超越藍綠與統獨對立,非常值得我們密切注意。
【編輯 & 活動面】
問:《秩序繽紛的年代》作者群均為一時之選,要邀集這麼多學者專家,並在限定時間內成書,同時要很快地給讀者一個清楚的概念,您覺得編輯上的重點是?過程中遭遇最大的問題是?最有趣的呢?參與成書的作者們,有什麼互動或是反應讓您印象深刻?
這本書最大的功臣是范雲、吳介民和顧爾德三位主編。他們不僅邀集了所有的作者,也主導議題的選擇和文體的修整,甚至包括本書應該呈現出什麼樣的氣質。當議題設定好、作者人選也確定了,之後就是協調和溝通,三位主編各司其職,負責盯緊他(她)的責任區,最後再匯整到我這裡來。插句話,日前去參加台灣社會學年會的「新書探照燈」單元,毫不意外地發現,今年出版的嚴肅社會學論述,往往耗費作者或作者群兩年以上的心力,反觀《秩序繽紛的年代》能夠這麼「有效率」,讓二十篇稿子在半年間從無到有,如果沒有主編們的意志和作者們的配合,我實在是做不下去。
最有趣的部分?想不起來呢,只記得晚上做夢會夢見作者們的初稿、修訂稿、定稿的不同版本,像葡萄球菌增生那樣灌爆我的mail。
問:書出之後,作者群們也辦了一系列的講座。請問在講座過程中有什麼您覺得有意義、有趣,或印象深刻的經驗嗎?
系列講座是在可以容納五、六十人的書區舉辦的帶狀活動,時間是每個星期五晚上,總共辦了七場。在中國議題的那一場問答中,出現了政治光譜上從這一邊到另一邊的不同意見。我感到聽眾之間有種騷動的情緒,但大家還是很有風度地聆聽下去。講座結束後,從主講人到書店企劃到出版社編輯,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在異質性這麼高的聽眾組合中,沒有人因為聽到自己不想聽的話就掉頭走人,也沒有人講到一半就被台下鼓譟,實在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啊。另外一場討論眷村改建的問題,引發現場許多曾經住過眷村的聽眾紛紛把自己的體驗拿出來說,甚至還有人打算回老家開始紀錄即將消失的景象。這場帶著懷舊情感的講座,讓現場的外省族群深刻感受到自己對家園的認同,也讓現場的本省族群意識到外省族群對家園有所認同這件事情的存在。有了這個最起碼的共識,我們就可以開始討論族群之間如何包容與尊重。
問:如果未來仍將企劃類似的出版品,您覺得與這本最大的差異會在於?會計畫加入互動、或是野草莓世代的觀點嗎?
現在完全沒有把握會不會有下一本。要找到這麼多作者同意在一個大前提下各自發表專論而又能彼此參照,主其事者必須要很有決心才行。我還在培養中。
【個人面】
]問:您覺得相差20年的兩個世代,最大的差別在?
我們先簡單地把兩個世代分為「野百合」世代和「野草莓」世代。(這樣的分法絕對是獨斷的,既沒有考慮到比「野百合」世代更年長的人,也沒有考慮到現在只有十幾歲但已經很有想法的青少年。)
「野百合」世代面對的是一個「惡魔黨」(不僅僅是一個具體的政黨,而是由那個政黨所形塑的體制)所控制的世界,而「野百合」是一群以打倒惡魔黨為目標的聖戰士。雖然每個人的出身背景和意識形態都不一樣,但是在一個大前提下大致上都還願意「相忍為國」,以求解開加諸在台灣社會的「自由匱乏」的鎖鏈。二十年過去了,惡魔黨被打倒了嗎?顯然沒有。但世界有改變了嗎?顯然有。這樣的改變是因為「野百合」嗎?任何一個真誠面對自己的「野百合」大概都不會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我們如果願意持平地看待那場運動,台灣社會這二十年來的改變,不能不說是來自那個時代勃發的社會力,而那場由學生主導的運動也是其中之一。
「野草莓」世代面對的是一個自由比較不虞匱乏的世界。惡魔黨也像變形金剛那樣易容喬裝,從藍色變成摻了紅色的金色,從鐵面的高壓變成笑面的買收,「野草莓」仍然有聖戰士般的勇猛,甚至更懂得如何組織資源,但是兩年前的出手卻怎麼好像是打在一團棉花上?有人說,網路的興起使得議題分眾化,以致「野草莓」很難像傳播工具受限的「野百合」那樣萬眾一心,進而發出足以撼動社會的怒吼聲;但反過來看,這不也是一種進步嗎?以前談得比較多的是高層的政治架構應該怎樣,現在談得比較多的是高層政治對樂生、大埔和白海豚的問題應該怎樣。套句范雲常講的「進入細節」,或許可以是「野草莓」世代的努力方向。
問:除了《秩序繽紛的年代》的出版,您覺得還可以做什麼?
我以前曾經在某本讀書雜誌上半開玩笑地說,最想做的書是新時代的「公民與道德」。後來覺得這個主題聽起來好老派,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教「公民與道德」的老師。所以幾年之後我決定模仿日本的暢銷書,改稱「國民的品格」。這樣有沒有好一點?沒有嗎?啊,那下次再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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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年中讀到這本書開始,每每與人談起,總會引起一點討論。其實我樂見這樣的對話,因為它某個程度顯露出每個人不同關心的角度;也表示我們願意關心這些議題。不過我也相信,這樣的一本書作為年度之最,肯定是需要更多解釋的。非常感謝左岸的總編輯秀如,年終忙碌之際仍抽出時間,與我們進行這場紙上訪談。
收到稿子時,我想,該給它訂個什麼題目呢?「二十年過去了,惡魔黨被打倒了嗎?顯然沒有。但世界有改變了嗎?顯然有。」世界有改變了嗎?我想對許多人而言答案是不一樣的,因為我們的起始點不同、參與部分不同,關心的角度也不一樣。不過,再次回想書中章節、回想這20年的生活經驗,看著秀如寫到「聽眾之間有種騷動的情緒,但大家還是很有風度地聆聽下去。」
於我個人而言,我想世界是有改變的,而且應該是有更好一點的;不過,或許你的想法不一樣。所以或許,我們可以從現在開始,開始好好想一下這個問題;同時對下一個20年,有更好的期待。──DL補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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