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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嬰兒的眼睛看世界,用成人的頭腦思考──專訪攝影家藤原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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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簡子鑫)(攝影/簡子鑫)


今年2月,《Switch》雜誌以「新東京漂流」為題,為攝影家藤原新也做了一個極富企圖心的專題,1983年的《東京漂流》被譽為「精準命中現代日本社會病徵」的預言之作,他帶著野犬般的敏銳嗅覺,靜靜看著逐漸為發展主義付出代價的東京。30多年後,他又如何標誌2016年的東京?

答案依然是人。

SWITCH影視文藝特寫2016 NO.2:指原莉乃《Switch》2月號以「新東京漂流」為題

冷色調的雜誌封面是一個凝視著讀者的女人,五官清朗,表情淡漠,若不細看也許認不出她是AKB48指原莉乃。在這張照片中,不見甜美作態的偶像形象,反而呈現出指原莉乃疏離旁觀的冰涼感。從1970年代的山口百惠、1980年代的松田聖子、2000年的濱崎步,藤原新也向來擅長捕捉女明星的獨特面貌,他認為,偶像的面容是勘探日本社會的窗口,這些紅極一時的女明星正是時代的臉孔。藤原在訪談中說,「群像代表了這個時代的臉,AKB48象徵這個時代的避難空間,天災人禍不斷,年輕人的生活環境愈來愈嚴酷,AKB48提供了一種慰藉。

無論是攝影或書寫,藤原新也的作品總是瀰漫著濃烈的時代感,他也始終意識著社會與歷史在人身上拓下的印記。從《東京漂流》至今,已過了30年,眼前這位白髮蒼蒼卻精神奕奕的老人,已不見野犬般的戾氣,他開口前總會想個幾秒,不疾不徐,緩緩訴說。也許,72年的人生,故事太多,挑選拾撿亦需要時間。

藤原新也至今已出版近50本著作,類型含括攝影、散文、評論、小說、畫作,甚至書法,源源不絕的創作力來自對人的好奇心,他說,「我總是以嬰兒的眼睛看世界,用成人的頭腦思考。」他是海港男兒,家中經營旅館業,三教九流縱橫穿梭,造就了他善於交涉與觀察的性格。他也自承無法持續鑽研同一個風格或類型,習慣在創作中破壞掉過去的自己,再重新建設。

印度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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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 東京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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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合十,一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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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波斯菊的影子裡藏了誰

總覺得波斯菊的影子裡藏了誰

目前台灣書市已引進《印度放浪》(1972)、《東京漂流》(1983)、《雙手合十,一無所求》(2003)和《總覺得波斯菊的影子裡藏了誰》(2009),這四部作品的創作時間與風格皆差距甚大。《印度放浪》是藤原的第一本作品,1969年正值學運熱潮,但他選擇遠赴印度,將在當地的報導集結成書,他在卷頭寫道:「每一次踏上旅途,我總是更加清楚看見自己,以及多年來自己所熟習的世界之虛偽。」較同年代的澤木耕太郎《深夜特急》已成為旅行文學聖經,藤原的行走更像一場又一場的時代見證。

《台灣、韓國、香港──逍遙遊記》《台灣、韓國、香港:逍遙遊記》

1977年,他離開西藏返回日本前,順道前往緬甸、泰國、上海、香港、台灣、韓國,在這段旅程中,他對於香港、韓國、台灣的記憶特別鮮明,於是集結攝影與隨筆而成《逍遙遊記》。那是他第一次來台灣,環島一周,印象最深刻的地方是淡水。「我在印度看到的都是比較刺激的人物,離開之後,來到寧靜的台灣,也符合當時的心境,我在30歲左右寫了這本書,心態上變得老成了。」他瞇著雙眼,一邊翻起手上的文庫本,慢慢的說,「我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白髮就是在淡水的旅館裡,早上起床,看著鏡子裡的白髮,拔下來的痛至今難忘,就像松針刺在頭皮上。」

經過十幾年的海外漂流,藤原回到日本後,卻對家鄉感到陌生,1981年,他開始在《Focus》雜誌連載「東京漂流」,以一連串社會事件搭配看似中立、卻透著殘酷的照片,其中最知名的照片便是他於印度拍攝的野狗食人照,並配上文案「人就像被狗吃掉一樣自由」,挑戰假惺惺的日本社會。

(攝影/簡子鑫)(攝影/簡子鑫)


如今回望,對藤原新也而言,《東京漂流》像是一部對日本社會吐口水之作,「我寫《東京漂流》時還年輕,完全以自己的想法批判社會,我離開日本前過得隨心所欲,但流浪了幾年回來後,日本變成了一個管理社會,」這讓他極為不滿,便想提出批判,「當時的我無法理解為何一般人能夠在這樣的社會裡生活,但若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的話,社會也就無法成立了。

有趣的是,藤原認為《東京漂流》與之後出版的《總覺得波斯菊的影子裡藏了誰》是成對相映之作,後者的風格與過去截然不同,他放下尖銳利筆,試著描寫「普通人」的生活,全書由數個短篇集成,似隨筆似小說,以清淡之筆敘寫人生起落,「要過了30年,我才有辦法寫一般市民的心聲。」藤原說。

《總覺得波斯菊的影子裡藏了誰》實是一本解答之書,對日本社會的不滿之心逐漸軟化,咄咄逼人的鋒芒無法理解生命的艱難,他唯有不斷地拍攝和書寫,持續以創作理解人心。藤原帶著溫柔的語氣說,「這大概是得認真活下去才能找到的答案。」如果《東京漂流》的犀利質問也對著藤原自己,那麼,他終於在寫作《總覺得波斯菊的影子裡藏了誰》的過程中,找到了答案。

(攝影/簡子鑫)(攝影/簡子鑫)


這是藤原新也第二次來台灣,剛交出一部小說書稿的他笑稱,這是一趟「放空」之旅。他在新作探討了「父性」的問題,「相較於母性,父性是父親被期待的天性,教授社會規範與道德給下一代。然而,現在許多年輕男性喪失了父性,也就喪失了教養的能力,孩子也無法自己成長。這本書描述一個少年為了找回父性,所展開的旅程。」

《Switch》雜誌的專題中,由梅佳代拍攝了72歲的藤原新也,他胸前掛著相機,黑帽子、紅圍巾,站在淺草仲見世通商店街擺滿絨毛玩具的櫥窗前,像個初來乍到的旅客。如果攝影仰賴直覺,文字便是他思考的媒介。他說,「在這個時代寫文章很辛苦,內心煎熬,所以拍照是一種平衡,我才能繼續寫下去。」用嬰兒的眼睛看世界,用成人的頭腦思考,藤原新也大概會這麼一直創作無盡。

(攝影/簡子鑫)(攝影/簡子鑫)


  ★【攝影-觀看的方式】書展   

  延伸閱讀  
1. 森山大道:與其去思考攝影是什麼,到頭來街頭會教你一切
2. 相較於攝影,文字才能進入那些無法重現的回憶──專訪長島有里枝《背影的記憶》
3. 冰與火共存、疏離與深情對峙──專訪攝影家郭英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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