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時光｜《世紀末的華麗》】沈可尚：內在青春的澎湃就是華麗

（攝影/ 汪正翔）

「湖泊幽邃無底洞之藍告訴她，有一天男人用理論與制度建立起的世界會倒塌，她將以嗅覺與顏色的記憶存活，從這裡並予之重建。」
── 朱天文《世紀末的華麗》

世紀末的華麗

沈可尚講話有點像是電報的發送，帶著低沉穩定的頻率。「閱讀時光」經典文學改編計劃的開始，他原本想改編《送報伕》跟《冰箱》，《世紀末的華麗》也有列入考慮，但心裡覺得難度太高，不敢貿然先選。當時有個統計票數，《世紀末的華麗》跟《降生十二星座》的欄位都是空的。

著手計畫時，王小棣導演約了大家在士林的咖啡館聚會，討論各自拍攝的作品跟方向。沈可尚回憶，那時資深製作人黃黎明就坐在他身邊，她說起《世紀末的華麗》中充滿顏色的視覺，一種用視覺去看大時代的可能。「她談小說的感情很真摯，講顏色、講那個時代、國外的時尚出現的時候對她的衝擊。她對我說《世紀末的華麗》太需要影像了，希望我可以試試看。」那天的對話打動了沈可尚，讓他決定從自己的角度出發，試著挑戰這部作品。

小說裡，主角「米亞」相信嗅覺、依賴嗅覺記憶，以跳躍的時空拼湊起18歲到25歲的成長歷程。為了改編文字堆砌起的意象，沈可尚曾寫過許多版失敗的腳本，最後他意識到，不能照著小說的結構去走，「文字的想像空間很大，已經發揮到讀者能夠體會的最大值。」他轉而嘗試將角色的某些形象抓出來，進一步去思考、整理出這個角色是誰？是怎麼的女性？會怎麼說話？想什麼事情？但，還是抓不到立足點，「即使把朱天文筆下的角色抓到現實生活，還是有點難以捉摸，因為我找不到投射的對象。」沈可尚說。

最後，他終於想到一個形象，一個他在20歲時遇見的女孩。當時的沈可尚剛逃家，認識了一群熱愛藝文的美術系、中文系大學生。那女孩大沈可尚幾歲，他喜歡看她說話、看她跟別人說話，卻怎麼也不敢上前與她搭話。透過這般提取自慘綠青年的青春回憶，城市中的女巫米亞，漸漸在迷霧中長出了一點形狀。

（攝影/ 汪正翔）

 
儘管如此，關於米亞這個角色，小說裡的情節並不多，她沒有發生故事，對沈可尚來說還是很難變成影像。有天傍晚，沈可尚站在工作室的窗邊，學生下課、上班族下班、媽媽接小孩回家，他看著路人來去，突然意識到——如果以一個男生的立場，回想20幾年前認識的一個謎樣的女生，儘管他們不是很熟，但那女生一直留在他心中，那就是他的1990年代的重要記憶象徵。「這樣我就覺得踏實了，以男性角度去改《世紀末的華麗》，也有一個立場。」

沈可尚認為，「這篇小說在挑戰的是『時間』的概念，而講青春，最嚴苛的其實就是時間，從過去很少、未來很大，變成過去愈來愈大，那就是青春的消失。20幾年之後，我的青春也已經消失，就用男性的角度去看那個世紀末，所以就變成現在的腳本。」改編完成的影片中有個畫面，米亞戴著圓框塑膠眼鏡，眼鏡戴在鼻梁中間，眼神慵懶銳利，頗有電影《羅莉塔》的感覺。問起這件事，沈可尚露出神秘的笑答，「因為那個女生就叫羅莉塔。」

（圖／稻田電影工作室）

一個個曾經是米亞的女孩，從飄渺的青春落實到日常生活，各自走上不盡相同的軌道，結婚、生子、工作、做藝術……「你永遠不知道，這些女生是不是曾經經歷過這些，或是正在經歷這些，女人終究是個謎。即使那個信仰一直被打折扣、一直折損、一直被男人建立的世界打擊，她們還是抱持著心中的信仰。」

片中，沈可尚捨棄原本小說中飽滿的色彩、強烈的服裝意象，僅保留了乾燥花，「乾燥花很美，它褪去了一些色彩和質地，只有一些核心的東西被硬生生保留住，如同米亞的青春，也是許許多多男孩女孩們的青春。」他重新定義了「華麗」，「我不想用時尚去講華麗，因為內在青春的澎湃就是華麗，所以華麗會留在每個人的心中，每個人都有過很華麗的人生。」

（圖／稻田電影工作室）

站在20歲的男孩的角度，沈可尚加入某種初戀般的悵然若失，以一種回憶的心情，去拼湊25歲的米亞，重建埋藏在時間裡的戀曲1990，也帶領觀眾回到那個世紀末限定的鐵皮陽台。

即日起，公視頻道每週五晚間23:30，播出「閱讀時光」文學改編戲劇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