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選單

網站服務選單

登入

頁面路徑列表

\ 本月大人物 /

袒露的心──翁禎翊談《你在暗中守護我》

  • 字級

 

成為法官的作家翁禎翊帶來新作《你在暗中守護我》,袒露「散文創作教我怎麼寫判決書吧!」



物理上,行星是不可能「長大」成恆星的。但隱喻上,從如行星承接他人之光的學生時代,到正式執業成為一名法官,成為有能力也有責任,恆星般的大人,我們可以想像《你在暗中守護我》,是翁禎翊在兩個端點間過渡的旅程。


你在暗中守護我

你在暗中守護我


除了擔任學院助教、在法院實習以及當兵等身分上的「中間色」,文學與法律的寫作也會互相暈染嗎?《你在暗中守護我》沒有大眾印象中,法律條文的極度乾爽與生僻字。禎翊表示,與其說法律工作影響寫作,他更致力於在格式內以白話做事證精確的表達,不如說「散文創作教我怎麼寫判決書吧!」

借用孫梓評〈分類作業〉的句式,若「我們派最注重端正、最懷抱理想作家作法官」會發生什麼事?禎翊是我心中因信念之純而強大,卻也因而矛盾地脆弱的同輩(但多半是旁人替他擔心)。禎翊說,比他還有正義感的同行,其實很多哦。導師私下告誡,太有正義感在法庭上反而容易將自己暴露於危險之中──要學會在誇張的辯護前不動情緒地回應,因為媒體與大眾會放大檢視你的言行。


相對被放大的還包括,在工作以外的地方獲得超額的尊重。「下班後大家不應該抱持著我還是法官的想像,下班後的我就是個路人,也會遇到意外,也會不知所措。」我反問禎翊,散文家會不會比法官更難「下班」?他回答,「若把寫作視為一門和醫師或法官一樣的專業,我們或許不該把寫作者與他的寫作,牢牢絲絲地綁在一塊。這不是很健康──好像想讀某人的作品,只是想滿足窺探那人內心的欲望」。

不過,作家與讀者間的親密與張力,似乎很難避免,尤其抒情散文一類最大的魅力之一,即在於幾近無痕地過度創作與現實。甫獲九歌113年度散文獎的〈你在暗中守護我〉,描寫長期收到匿名恐嚇訊息的經驗,文中最後揭露,發信人竟是發表會上見過、喜歡他的讀者。創作與現實的中線被混淆了。


讀者的工作究竟不是查核真偽,甚至對坦白的口吻產生依戀;作者的工作也不是一比一照搬人生。散文的「真實(感)」,會不會更像一種「寫法」?禎翊有一套獨特的技術論:「我一直很想寫小說,但我發現我沒辦法憑空寫作。就像AI不會憑空生成,需要灌東西進去訓練。閱讀別人的作品、與不同成分的人交往談話,就像在訓練我。」

在所有技術中,禎翊特別擅長「寫人物」。為了使讀者「看完文章會想認識這個人,或對他產生相應的評價跟感受」,在捕捉對話的細節上,得下很多工夫。我們都同意(凌)性傑老師的散文意見:比起把完全假的事物硬寫成真的,對寫作者來說更可悲的是,明明是真的,被你寫出來卻像假的。

禎翊說,他也曾收過回饋,認為他的人物太像活在「日本的小說或漫畫」裡。我好奇這意味著禎翊失敗了,還是他就是這樣二次元性格地生活著?他的回應很妙:「高中大學時,我看過很多日本小說和影劇。學生時代生活的可塑性很高(也就是閒閒的啦),現實中遇到衝突的當下,比如家庭糾紛或分手,腦中就會想起那些片段。」


我們以為文學模仿人生,卻不容易留意我們也有模仿角色的欲望,說不定還很頻繁。即便如此,《行星燦爛的時刻》與《你在暗中守護我》依然建構了一道相當可觀的私人肖像畫廊。這樣的畫廊也像「鏡廳」:他們是「造就今日的我」的人物;彷彿鏡子裡我的臉,是由他們的臉拼合而成。一種「楷模學」於焉誕生,伴隨著學習的熱誠與目光。這是種天性還是一種自我要求?

「可能我有個偷懶的天性。自己走出一條路比較難,但如果有樂高模型,也有參考範本,照著做就容易多了,情況也不會變得不可控。」先屏除他的自謙,禎翊的方法其實非常古典——作者意識尚未統領創作的核心,寫作帶有更多工藝的色彩;這是帕慕克《我的名字叫做紅》的主要命題。因此這本散文出現一些很有趣的說法:比如,那些我說出的辯護,「都不是我說的」;比如「這些學長說過的話,再次、逐一從我嘴巴說出來時,往往有種《棋靈王》裡面,藤原佐為站在進藤光身後,默默看著進藤光一手一手把棋局推展下去的感覺。」


實際上,禎翊對「師徒制」的想像卻很務實。「就像刮刮樂,你不知道你會遇到怎麼樣的老師。」司法官學院採取一對一的師徒制,要是遇上性格不對盤,或刻意刁難的老師,過得非常痛苦的同學大有人在。「我常常覺得自己是個極其平凡而且僥倖的人」。讀禎翊的散文,心中難免妒忌地冒出某種超級英雄敘事的公式:身為一般人,遇上挫折,但最終遇到貴人逢凶化吉。我把自己想像為一種反方、黑粉逼問:你「隱惡揚善」的寫法可算是種矯情?我幹嘛不去讀雞湯文就好?

「重點不只是食材(雞?)」禎翊似乎被逗得有點開心。「還有烹調方式、用餐環境、服務人員的解說──其實從進餐廳的那刻,評比就開始了。」既然「正向」是自己的核心想法,那麼就應該找到好的方式表達。禎翊想寫的不是單純的法庭故事,搬演人情冷暖,而是將事例與個人經驗剪裁,為之找到共通的觀念,找到主題。
 


訪問尾聲我追問了自己的私心:從不避諱用深情語調處理同性友人的情誼──這對脫離青春期的異男來說,應該算是很特別的(吧)。為何禎翊對此如此著迷?

「因為異男平常不談心啊!」禎翊笑得更開懷了。「朱宥勳老師有篇很有趣的文章,說異男之所以聚在一起,大多是為了一件共同的事情。有時是撲克牌吧,有時是籃球。男生相處的過程,其實沒有在認真傾聽彼此、認識彼此。籃球才是大家的核心,大家都是跟籃球有感情。」

「因此,遇上異性戀男生們把自己袒露,不需要一顆籃球的時刻,我就會想:好珍貴、好特別呀!我一定要把它寫下來。」


你在暗中守護我 (電子書)

你在暗中守護我 (電子書)



延伸閱讀

上下則文章

回文章列表

關閉

主題推薦

當他們透過鏡頭看世界,他們看見什麼?

植田正治、藤原新也、森山大道、長島有里枝、中平卓馬,我們該如何理解這些日本大師的攝影作品?

3636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