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卡爾維諾第一部長篇小說《蛛巢小徑》(1947年初版),故將獲得的啟發整理如下:
(以下斜體字皆引自《蛛巢小徑》作者序)
一、敘述故事的渴望
那份「敘述故事的渴望」,來自「不完整」吧:喔,潘蜜拉,被切成兩半其實是件好事,切成兩半之後,才會理解世界上的一切人事物都不完整、才會知道這種不完整帶來的悲傷(《分成兩半的子爵》,卡爾維諾)。我們每個人,每一天,都在時間和精神上被切成很多半吧。
二、口傳文學的腔調
卡爾維諾在重提剛開始寫作的生猛時,提到那種「半生不熟」、「自以為懂」的狀態。我回看《蛛巢小徑》,並不是要重頭看起,只是想重看主角賓唱的這首詩、這首歌謠、穿插敍述人物動作,緊接火災的爆發,我感到那些重覆的句子、押韻,具備民間詩歌的簡單又朗朗上口特質,帶著著魔似的對人生的質問,又有原始的殘忍、詩意、直白。
三、用一個孩子的眼睛來觀看世界
「用一個孩子的眼睛」或許是一句已經不新鮮的話,但是在小說裡卻是處處可見那些打動我們的句子,以致我認真想了:是不是在所有文學作品裡,打動我們的多少都具備「孩子的分身」,那種任性、「不成熟」、喜好分明、不做作的想法,也許真的是某種「真理」。想想《老人與海》中的男孩(卡爾維諾早期很受海明威啟發);以及《分成兩半的子爵》裡:除了她(潘蜜拉)之外,只有一個小孩知道她的祕穴在何處。這個小孩為她帶來食物,也幫她通風報信。/這個小孩,就是我。
四、「我要獻給你們一個充滿車衣婦、流浪漢、下層無產階級的世界」
有人要求作家創造「正面的英雄」,要作家寫出在社會行為與革命戰力方面的正當形象。
要求「正面」、再擴大成「討喜」,至今都是市場的主流(?)。我要獻給你們一個下層的世界,這種叛逆的氣勢確實勢不可擋,現在看起來也不會過時。卡爾維諾說過自己是一個「絕不墨守成規」、「要是翻不出新花樣我就覺得不好玩」的人(出自〈成功背後〉訪談,收錄於《巴黎隱士》);「成功」二字是訪談記者設定,想必不會是卡爾維諾自稱的。
五、「我還是要再一次重寫這篇序文」的作家強迫症
1964年的這篇序和小說發表時隔17年,其長度是「序」中少見的。感到作者面對自己第一部長篇作品的思緒澎湃、欲言又止、好像連怎麽寫都忘了的,那種百感交雜,在這個不斷出現「我必需重寫」的潛標題裡,一層一層地說明他對寫作的回憶、認知、對第一部作品的「最重」情感。我想,第一本書,在大部分的時候都是作者的代表,它往往是用最大熱情、直覺去打造的一部作品。那種半生不熟並投入所有回憶或實驗手法,是最珍貴的。
最後,我非常喜歡書中這段有點答非所問的對話:
最後最後,時間的投入和作品好壞沒有關係。卡爾維諾寫這部作品只用了二十天,一個月不到。
作者簡介
「面對他者的苦難,不要視而不見,不要旁觀,量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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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來西亞華人,苟生台北逾二十年。美術系所出身卻反感美術系,三十歲後重拾創作。作品包括散文、詩、繪本。著有《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以前巴冷刀.現在廢鐵爛:馬來班頓》、《馬惹尼》、《我的美術系少年》、《馬來鬼圖鑑》等十餘冊。
2020 年獲OPENBOOK 好書獎「年度中文創作」;桃園市立美術館展出和駐館藝術家;2021 年獲選香港浸會大學華語駐校作家、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臺灣書寫專案〉圖文創作類得主、鍾肇政文學獎散文正獎、打狗鳳邑文學獎散文優選、金鼎獎文學圖書獎;2022年獲台北文學獎年金類入圍。
曾任臺北詩歌節主視覺設計,作品三度入選臺灣年度詩選、散文選,獲國藝會文學與視覺藝術補助數次,現於博客來OKAPI、小典藏撰寫讀書筆記和繪本專欄。同事有貓兩隻:阿美、來福,每天最愛和阿美鬼混;也是動物收容所小小志工。
Fb/ IG / website : maniniw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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