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一位女性殺人犯的素描》
作者是一個正直的人,這是我對《一位女性殺人犯的素描》這本書的第一個想法。不,不只如此,應該說她正直又堅強,踩著採訪倫理的底線非常穩,我無法想像那是怎樣的心理強度,書的主角林于如幾次對他提出各種要求,他都能正直又婉轉的拒絕,我一邊看一邊想:「要是我去採訪說不定我早就答應了。」不過那是,第一,我做不了記者的原因,第二,林于如實在是一個豐富多采,狡詐又天真的人。
要說狡詐當然是,畢竟他是女殺人犯。天真則是他認為這樣的操縱可以成功(其實也沒有很天真,我沒有跟他見面談話就被操縱得團團轉了),這本書實在很奇特,雖然是報導,但是文學感非常濃厚。書的中段,林于如自述的自傳部分,可能有點挑戰讀者的閱讀耐性,但是那也是我最喜歡的一段,有趣的地方就在人是會說謊的生物,不像推理小說維持著每個人都說實話的光潔邊際,林于如的自述匯集了幻想、謊言與遠兜遠轉碰上的事實,此中有人,呼之欲出,真實得寸寸都是活的。
一般來說我們不常在報導文學裡看到太多作者的身影,但是在這本書裡作者與被採訪者成為一個美麗的對照。把自己放進去需要某種程度的自我揭露,但也是因為這樣的把自己放進去,本書才能成為現在的樣子,採訪者往往呈現出來的樣貌是一個麥克風、一支筆,但是其實裁剪故事、構成報導,都是作者的工作,作者一般隱身在這些工作之後,但在本書又不只如此,幾乎可以說作者是林于如的一個對照,他們有其相似性,但有幾乎背道而馳的發展,這點構成了本書的文學性,在大眾習以為常的日常和非日常間的對比,就這樣產生。
林于如的自述是非大眾日常的,他寫出的故事有著無限的戲劇性情節,從同性戀情到酒店的工作、乃至親人的連續死亡,複雜的親情關係,他自述的一生充滿起伏波浪,但最微妙的一點是在書中擺放的位置,夾在冷靜清醒的第一和第三部分之中,這點安排的技巧非常絕妙,如此一來,讓我們無法全盤接受林于如的自述,但另一方面,如果忽略過於扁平化的媒體報導,那篇自述又是我們對林于如的唯一線索,他是否殺人、為何殺人,這點安排讓我們嗅到危險的氣氛,感受到與殺人犯對談的不確定性,因此非常的精彩。
這是精彩的問與答,也是與女殺人犯的鬥智,林于如的罪行在不同人眼裡有不同面貌,可能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了,這本書真正終極的、唯一的事實就是,事實有多種面貌,我們永遠無法得知所謂的真相,只能試圖趨近。
我們永遠無法得知事實的真相,這是違背了期待但顯現了某種真實,並不是質疑警方的調查或法院的判決,也不進入到刑罰的討論之中,而是,這本身就是一個奇絕的故事,作為讀者,這本書的閱讀體驗讓人十分震撼,得到的滿足是與眾不同的。
※本篇文章由作者個人創作授權刊登※
作者簡介
「年輕時失戀,可以徹夜飲酒或奔入雨中,中年失戀不能做這些,因為會頭風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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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學藝術管理研究所畢業,以藝術投資為興趣,時尚評論部落格「個人意見」格主。著有《個人意見之品味教學》《個人意見之待人處世指南》《個人意見之愛情寶鑑》以及《個人意見之完美的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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