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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不可能建立在恐懼、憎恨還有暴行上,沒人受得了的。」──讀《1984》圖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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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圖像版提供更快速、聚焦的方式閱讀這個文本。(圖/《1984》圖像版 ©Sarbacane, Paris)


我想任何讀過喬治.歐威爾小說《1984》的人都會想翻開圖像版看看;沒讀過小說的人,也聽聞過小說的大名或書中名句:「老大哥正在看著你」。《1984》圖像版,首先在開本上很有分量,和一本輕薄的小說差別很大,不過在閱讀速度上,圖像版絕對比看小說快很多,喜歡看漫畫的人可以輕輕鬆鬆的一窺《1984》,甚至可能因為看了圖像版,再回頭去找原著小說來看。我自己則是看了圖像版後,又激發我重看了一次小說。

1984【喬治歐威爾120歲誕辰紀念 × 法國國際漫畫大獎得獎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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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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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圖像版封面觸目的「1984」這四個數字,被設計成電子感、有稜有角的方正字體,延伸到書中角色、特別是臉部的造形或陰影(請看老大哥的造形),藝術家薩維耶・科斯特(Xavier Coste)用了快狠準的筆刷,讓讀者感受到冷硬與無情,完完全全符合《1984》的精神:只有恐懼——我最喜歡的段落是小說接近尾聲,主角和審問官長達好幾頁的答辯,極權者的回答令人不寒而慄:

舊時代的文明說他們是建立在仁愛或正義之上,我們的文明則建立在憎恨上,我們的世界裡只會有恐懼、憤怒、得意和自卑這些情緒,沒有其他的了……

我們切斷了小孩和父母之間的聯繫,切斷人與人之間的聯繫,也切斷男女之間的聯繫,再也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的太太、小孩,或是朋友,但是到了以後不會再有太太和朋友了,小孩一出生就會跟母親分開……

除了愛老大哥之外,沒有人懂得什麽是愛。再也聽不見笑聲,除非是為慶祝打敗敵國的勝利而笑,再也沒有藝術、文學、科學……

我們一定會留下對權力的迷戀,不斷增強......一定會有對勝利的狂喜,傷害無助敵人也會帶來感官的享受,如果你想知道未來是什麽樣子,想像一隻靴子踩到人臉上的感覺——一輩子。

 (引自徐立妍譯本

漫畫家用了快狠準的筆刷,讓讀者感受到冰冷與無情。(圖/《1984》圖像版 ©Sarbacane, Paris)


全書的用色都是冰冷的,就算有紅色,也是冷僻的深紅色,和灰色搭在一起,沒有暖意;黃色也是,完完全全符合一個沒有情感、沒有愛(姑且這樣說)的世界。

當然,小說改編成圖像漫畫,必然是一個「濃縮」的過程,就像「引用」的概念一樣,改編者/繪者一定是把最打動自己、最精采的部分提取出來,他必然花了大量時間去打磨(甚至不亞於產生一部自己作品的時間),雖說圖像版可以看得比小說快,但它幾乎停格、放大了小說裡的關鍵情節或對白,像小說裡提到主角溫斯頓,他在「真理部」工作(類似新聞、文化部的合體),他有一個在負責編「新詞典」的同事塞麥。

在圖像版裡,同一個跨頁,可以看到塞麥這個人說他昨天去看了絞刑,並且覺得「很棒」:

「可是我覺得把腳綁起來,絞刑就毁了。我喜歡看他們的腳在扭動。我最喜歡的,就是看他們伸出的舌頭僵硬到發紫!」

緊接著,隔頁是塞麥聊起「新詞典」的概念:

「我想,你一定以為我們的主要工作是創造新詞吧?其實根本不是!我們每天都要銷毀十個、數百個詞。」

塞麥說他昨天去看了絞刑,並且覺得「很棒」,然後聊起如何編輯「新詞典」。(圖/《1984》圖像版 ©Sarbacane, Paris)


除了「新詞典」的做法和人類史反其道而行,這兩件事並置,也看到了一個編輯詞典的人竟然是一個喜歡看絞刑的人,在我們現代人眼中想必無法產生連結,這簡直是人格分裂了。但這是圖像版其中一個重要的「濃縮」。回看小說,當然有更多的敘述:

摧毁字詞還真是美好,當然最常濫用的就是動詞和形容詞,不過有好幾百個名詞其實也可以去掉。

說不定不用到2050年,所有舊語的相關知識都會消失殆盡,過往的文學全都會被摧毀,喬叟、莎士比亞、米爾頓、拜倫等人的作品。」(P.69)

從這句可以連結到赫胥黎的小說《美麗新世界》,裡頭的世界果然是沒有莎士比亞、沒有文學的新世界,人們過著看起來完美,非常非常開心的生活;可看到一半就你會豁然明白,並想起《美麗新世界》開場的一句引文:完美愈少,自由愈多那些人雖然完美得很開心,卻完全無法體會自由。

美麗新世界

美麗新世界

圖像版《1984》裡還有一個「濃縮」,是那些受軍事教育的小孩們,雖然沒有著墨太多,但真切反映出事實。孩子完全無知的接收、崇拜黨的一切,在玩他們的「光榮遊戲」,就在主角偶然被鄰居太太(真理部同事湯姆的妻子)叫去幫忙修水槽時,兩個小孩拿玩具槍對主角吼道:「你這個卑鄙的叛徒!你犯了思想罪!你是歐亞國的間諜!」他們的言語和嘴臉被放大成一個跨頁。

孩子完全無知的接收、崇拜黨的一切,在玩他們的「光榮遊戲」。(圖/《1984》圖像版 ©Sarbacane, Paris)


在小說裡,讀到這段時有很多「氣味」,主角一進門就聞到那同事的汗臭味,他是「低能的熱血分子、那種完全沒有質疑、全心投入的黨員那強烈的汗臭味,像是下意識要向你證明他的人生有多努力,不管他走到哪裡都帶著這股氣味,甚至他死後氣味都還留著」,以及,作者對鄰居太太臉部的形容,雖然她才三十歲,但「皺紋深到可以卡灰塵」,後來在光線亮一點的地方,「她臉上的皺紋裡還真的卡一些灰塵」。

這巧合地令我想到,前文摘錄小說中那句「摧毁字詞還真是美好,當然最常濫用的就是動詞和形容詞......」恰好在圖像版的這段情節,被「濃縮」後消失的就是形容詞。不過這無關好或不好,「濃縮」在改編上有其存在的意義。

圖像小說有個特點,就是「無聲的畫格」,像這段,主角和偷情約會的女友在人群中分開,繪者用了三個「分手」的慢動作(小說裡,這件事大概不到十秒,但是感覺他們倆的手握在一起握了好久),接著畫面跳到囚徒雙手被反綁在後,然後是情緒沸騰的群眾等著看絞刑的場面。

主角溫斯頓和偷情約會的女友在人群中分開,用了三個「分手」的慢動作。(圖/《1984》圖像版 ©Sarbacane, Paris)


這看起來是全知觀點的視角,這也是主角和女主角第一次準備約會、在人群中互捏了一下手,但他們卻是在誠惶誠恐的心情下,因為黨禁止這一切,在圖畫裡,這兩隻手,緊連著畫格下方的死囚,似乎暗示著他們的未來;這段在小說裡有點不一樣,但一樣充滿死亡陰影:

兩人的手還握在一起,不過因為人群太擁擠而沒人看見,溫斯頓沒有看著女孩的眼睛,反而是那個老囚犯哀傷的眼神穿透層層毛髮,盯著溫斯頓。

來聊回《1984》吧,主角溫斯頓的話像是某種真理,即便他在小說裡被打敗了;但讀者卻相反,我們是會活起來的,我們會代替主角活下去,以他還沒有被洗腦之前的思想:

文明不可能建立在恐懼、憎恨還有暴行上,沒人受得了的。

(為什麼?)這樣的世界沒有生命力,遲早會瓦解、會自我毁滅。

一九八四(反烏托邦三部曲˙獨家有聲劇版) (有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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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四 (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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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馬來西亞華人,苟生台北逾二十年。美術系所出身卻反感美術系,三十歲後重拾創作。作品包括散文、詩、繪本。著有《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以前巴冷刀.現在廢鐵爛:馬來班頓》《馬惹尼》《我的美術系少年》《馬來鬼圖鑑》等十餘冊。最新作品為《多年後我憶起台北》

2020 年獲OPENBOOK 好書獎「年度中文創作」;桃園市立美術館展出和駐館藝術家;2021 年獲選香港浸會大學華語駐校作家、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臺灣書寫專案〉圖文創作類得主、鍾肇政文學獎散文正獎、打狗鳳邑文學獎散文優選、金鼎獎文學圖書獎;2022年獲台北文學獎年金類入圍。
 
曾任臺北詩歌節主視覺設計,作品三度入選臺灣年度詩選、散文選,獲國藝會文學與視覺藝術補助數次,現於博客來OKAPI、小典藏撰寫讀書筆記和繪本專欄。同事有貓三隻:阿美、來福、巧巧,每天最愛和阿美鬼混;也是動物收容所小小志工。

Fb/ IG / website : maniniwei

✎作家金句:「愛,就是去知道你所不知道的其他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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