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與狗的愛裡，如果要單說一件不幸的事，那就是人和狗的壽命並不一致。」（圖／《咱的日子：我們的日常》內頁）
今年四月，家裡養了十年的狗，搭上《阿里的飛機》離開了，我想像牠坐在那台紅色的小飛機裡，和「阿里」一直往上飛，這兩隻老狗都不是完美家犬，任性調皮地度過短短的一生，然後時間到了，選擇去到更開闊的地方。
時間真的是太短了。狗在去年九月發現腫瘤復發並擴散多處後，我們選擇安寧治療，並嘗試找了寵物溝通師，狗說，沒想到自己的生命這麼短暫，牠還想和我們生活更久一點。或許牠真的有活著的執念，去年醫生判斷牠過不到聖誕節，今年牠卻和我們一起享受了春假旅行，沒多久，牠活動力和食慾大幅下降，躺臥一週後離開了這個世界。
阿里的飛機：大手牽小手
《阿里的飛機》中，小主人目送年老的阿里坐著紅色小飛機飛走。（圖／《阿里的飛機》）
照護牠的時間很短，短到我來不及厭煩就結束，但讀谷口治郎的《先養狗，然後⋯⋯養了貓》時，描述他與妻子照護生病大狗的過程，仍讓我止不住淚，書中的大狗湯姆和我家的狗豆豆一樣，從活力充沛得讓人困擾，突然間卻連站立、行走都很吃力，但狗有尊嚴，再辛苦也堅持戶外散步解決排泄問題，只是最後仍躲不過因為失禁而躺在自己尿裡的煎熬。每天餵狗吃止痛藥時，我都在想狗是否正痛苦著？人與狗太過親近卻無法對話，狗的死亡注定是無法承受的巨大失落。
《先養狗，然後⋯⋯養了貓》書中一篇谷口治郎的散文寫道：「在人與狗的愛裡，如果要單說一件不幸的事，那就是人和狗的壽命並不一致。」
我沒有狗離去的豁達，這一個多月我的淚腺太過發達，沒有一天不想念，路上的每隻狗無論大小品種、長毛短毛，都能讓我眼眶發紅，我心裡想，「真好，你們都有狗。」
先養狗，然後……養了貓。
谷口治郎《先養狗，然後⋯⋯養了貓》描述他與妻子照護生病大狗的過程。
（圖／《先養狗，然後......養了貓。》谷口治郎／大塊文化 INU O KAU SOSHITE NEKO O KAU © PAPIER / Jiro TANIGUCHI 2018 / SHOGAKUKAN）
我家的狗來自新屋收容所「Ｃ106欄位」，這串數字是我永遠的心靈密碼。而狗在進入收容所前，過著怎麼樣的生活呢？在我小時候，沒有主人的自由狗，四處可見，和遇到的人類討點吃的，生幾次孩子，因為各種理由結束短暫生命。當時，常聽到類似《流浪狗之歌》的情節，狗被主人刻意載到遠方丟棄，追逐一陣後放棄，沮喪地在公路邊、田野、海濱與城市巷弄間遊走，若有非常罕見的幸運降臨，或許會遇到某人。
《流浪狗之歌》是一本無字書，比利時作者嘉貝麗．文生（Gabrielle Vincent）使用炭筆速寫的線條看似隨意，但精準表現狗的動靜姿態，例如狂奔追車的驚慌，然後是放棄追逐後，嗅著地面的狼狽、疑惑，還有不知未來如何是好的回首，五十多幅圖，一幕幕串成一個渺小又孤獨、絕望又重新燃起希望的複雜心境。
流浪狗之歌
無字書《流浪狗之歌》以炭筆描繪被拋棄的狗的複雜心境。 （圖／《流浪狗之歌》內頁）
台灣也有林煥彰所寫的《流浪的狗》，又是另一種流浪狗生活。黑狗在台灣並不討喜，但也讓牠們在暗黑的夜裡有了最佳保護色，否則一旦被捕捉，不是被人道安樂死，就是被宰殺變成「香肉鍋」。本書插畫由曹俊彥老師創作，全書使用許多黑色，不只是那隻無主的黑狗，也是深夜的黑與冷。黑狗有長長的耳朵、細瘦的腿與身軀，暗示流浪狗生存的困難，一雙大眼睛傳達出恐懼和哀傷。
流浪的狗：林煥彰X曹俊彥經典繪本
《流浪的狗》以一隻細瘦的黑狗為主角，道出生存的困難。 （圖／《流浪的狗》內頁）
幸好，《流浪狗之歌》和《流浪的狗》的結尾似乎都有著過於正向的安排，讓流浪狗也能有個家。我第一次在繪本裡讀到「收養動物」議題，是李瑾倫的《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100隻狗》，這本22年前出版的繪本至今仍是我最愛推薦給孩子的好書，本書畫風樸拙輕柔，版面結構一點也不馬虎，從剛開始的一隻、兩隻、五隻狗，到後來三十多隻、一百隻狗全在書頁上，每隻狗的毛色、長短毛、名字和姿勢都不同，巧妙地布滿空間，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神情愉快的和一百隻狗在山坡上玩，卻能讓人感受到她為一百隻狗全心全意付出的甜蜜心意。那一百隻狗的名字極有韻律，孩子們總愛仔細去認每一隻小狗的模樣是否和名字有所搭配，進行一場愛的配對遊戲。
同樣讓人心裡暖洋洋又歷久彌新的狗狗繪本還有《好髒的哈利》與《不行！》，這兩隻狗都頑皮得要命，哈利不愛洗澡，溜出門玩得一身髒；《不行！》裡的狗則自認是乖狗狗，總是被家人愛著、追著，不時喊著名字「不行」，但怎麼這名字跟脖子上的名牌「史派克」不太一樣呢？這麼可愛的情節，幾乎會發生在每個養（過）狗的家庭吧！
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100隻狗
好髒的哈利(繁體中文版25週年紀念版)─大手牽小手
不行！
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開心的和100隻狗在山坡上玩。（圖 / 《一位溫柔善良有錢的太太和她的100隻狗》）
狗與人類生活如此密切，出色的狗狗繪本每年一本接一本出版，且各有吸引人之處。例如，擅長多元媒材的韓國創作者白希那的《我是狗》，是《魔法糖果》裡的狗「小彈珠」延伸出的番外篇，故事為小彈珠的自白，述說自己與小主人「同甘共苦」的生活，雖然沒有刺激驚險的情節，但任誰看了，都會想起自己生命中也曾有一個這樣互相依賴的朋友。我最喜歡書中一張小彈珠的「族譜圖」，不同模樣的狗兒排排站，就像李瑾倫的一百隻狗兒一樣可愛。
我是狗
魔法糖果
「《魔法糖果》中的狗「小彈珠」表情與肢體生動。 （圖／《魔法糖果》內頁）
小彈珠的「族譜圖」，可愛的狗一字排開令人喜愛。 （圖／《我是狗》內頁）
同樣是來自韓國的創作者，金錦淑的圖文書《有狗的日子》卻極為沉重，故事從「買狗」這個商品化的行為開始，她和先生決定為了愛犬從首爾搬到鄉間，但生活中偶遇的狗，不是突然消失了，就是沒有自由的被鍊犬、被虐待的關籠犬，作者以寫實筆觸和真誠文筆描述自己糾結的心情，明明那些鄰人和藹親切，卻將其他生命棄如敝屣，自家的狗幸福快樂，別人家的狗卻將被屠宰，這些都是金錦淑在有狗的日子以前，看不到的真實社會。
有狗的日子【韓國最具國際知名度的圖像小說作品《草》(Grass)作者最新作品】
《有狗的日子》以寫實筆觸畫出與關鍊犬相遇的過程。（圖／《有狗的日子》內頁）
這些生活在作家身邊的狗，讓他們看見了不同的世界，或許親愛或許悲傷，或許讓人痛苦憤怒，點滴轉化為創作的元素。我可以想像，當作家埋頭創作時，他們的狗就坐在桌邊等了又等，等著下一次散步或是食盆再度裝滿飼料。
在狗的眼中，忙著創作的主人的生活就像《作家和他的狗》吧，都不知道活著可以悠悠哉哉翻滾，而不是每天從早到晚坐在桌前，喝著一杯黑漆漆的水，手指頭敲敲打打、雙眼不知道是太過專注還是已經出神。
狗比人懂得過日子，他們是生活的藝術家，享受每一次打滾、陽光，還有微風、泥地與草叢，以殷殷期盼的眼神暗示要多散步一次，比起挑食更在意吃不飽，雖然有很多地方可以待著，但主人腳下是優先選擇，他們會轉幾次圈，窩成大輪胎形狀，發出細細緩緩的鼻息，不久打起呼來，就這樣過了好幾年也不嫌膩，這是繪本《咱的日子》裡所描繪的：「我們的日常，沒有時間。」只有永恆的陪伴。
作家和他的狗
咱的日子：我們的日常(中∕台雙語)
作家的狗看著主人坐在桌前敲敲打打，不知道怎麼悠哉過活。（圖／《作家和他的狗》內頁）
《咱的日子》描繪人狗的相處，就是永恆的陪伴。（圖／《咱的日子：我們的日常》內頁）
「生命或許是一時，關係卻是永遠。」孫心瑜的《狗與我》這麼寫著。我知道很多失去狗的人，大多不想再養狗了，那比起親子相處，是更依賴、更純粹、更無所求的愛所打造的關係，崩塌時心痛至極。但我想我做不到，沒有狗的生活，太寂寞，太孤單了，我每一天，都在想念狗看著我的眼神。
「牠們終究會離開，就像所有的生命一樣。
失去的痛苦固然難耐，
但是當你在生命長河的獨木舟上，
看著滿天星斗，那一雙雙曾經堅定的眼神，
卻也成為繼續生命旅程不可或缺的力量。」
——孫心瑜《狗與我》
狗與我
作者簡介
現為「半媽半X」自由文字工作者，育有一狗二孩三貓，
關心兒童與動物的權益與未來生活環境。
著有《迎向溫柔生產之路》，繪本《一百萬個親親》。
合著《餐桌上的真食：用腦決定飲食風景，吃出環境永續 》《遜媽咪交換日記》。
OKAPI專欄【繪本告訴你怎麼教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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