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裡，約翰．伯寧罕（John Burningham, 1936-2019）是最能了解「生」的人，「生」是生機，是生命力，是生命初始的真實樣態，所以他能一直站在孩子的世界裡，創作繪本讓大人有機會稍稍讀懂孩子，例如我們最熟悉的《莎莉，離水遠一點》，原來啊！每一個你覺得孩子心不在焉（或看似專注無比）的時刻，孩子們都正忙著你無法想像的「遊戲任務」。
莎莉，離水遠一點
大人以為小孩心不在焉的時刻，小孩們正忙著完成大人無法想像的遊戲任務。（圖／《莎莉，離水遠一點》）
約翰．伯寧罕就是這樣有著「兒童雙眼」的人，即便到了晚年，他創作的《阿里的車》仍傾訴著孩子的心聲。這隻完全不聽從指揮的狗「阿里」，不理會主人的叫喚，不喜歡出門散步、不喜歡別人準備給牠的食物，不喜歡下雨，經常亂叫，也不喜歡其他的狗。幸好「難搞」的阿里深深被疼愛著，隔壁鄰居哈帝先生還幫阿里打造一部專屬的小紅車，教牠開車，讓阿里載著諾曼去冒險。
我知道很多人讀這本書時，很想罵阿里，太不配合、太愛鬧彆扭了！他們甚至可能想，狗會開車？太荒謬了！果然只是逗孩子開心的故事書。
他們卻沒看到，被飼主圈養在家的阿里，沒有足夠的自由讓牠找到自我，從作息到進食，都由別人決定，牠就像在這個社會標準裡，沒能被稱讚「乖」的孩子，缺少討喜的表現，只有過多的責備與「不懂事」的標籤在身上不斷累積，所以，當阿里難得得到溫暖而正向的回應時，牠的表現會不一樣；當阿里擁有自己的車，自由又不受限制後，又更快樂了！
阿里的車
阿里常常不配合、不討喜，但鄰居哈帝先生幫牠打造一部專屬的小紅車後，牠得到了自由。（圖／《阿里的車》）
阿里載著諾曼出遊，展開他們的冒險。（圖／《阿里的車》）
但陪伴阿里冒險的諾曼漸漸長大，已經坐不進阿里的小紅車，兩人的開車之旅也暫停了，幸好，故事尾聲我們看到有一台紅飛機正在打造，那是續篇《阿里的飛機》，而這一次，我才知道約翰．伯寧罕也透徹明白了「死」，什麼樣的「生命道別」算是了無遺憾呢？答案就在這本書裡。
阿里的飛機：大手牽小手
當初讀《阿里的車》，我感覺自己就像不被理解的阿里，現在讀《阿里的飛機》，我發現自己也是諾曼，曾經在成長的過程，有股內心的力量（阿里），推著我去突破成人設下的規範、去反抗，讓我慢慢學會去愛自己、去冒險、去追夢。但當我長大成人，為了生活奔忙，想像與冒險的能力也消退了，那輛小紅車和阿里就停在內心某處，忘了啟動。
我想，當約翰．伯寧罕走到了人生的最後，他想透過阿里，再告訴讀者一次：不只孩子要自由，任何人都需要。年邁的老人或許身體不自由，但只要願意拾起初心，心也能自由，而且可以迎向更大的挑戰。
我們都曾經是活力滿滿、毫無顧忌向前奔馳的孩子，開心前往自己想抵達的每個目的地，因為有人愛著我們，所以我們能有勇氣不迎合這世界的各種無理要求。而開飛機時的阿里呢？經過了充實而疲憊的一生，幸好一架紅飛機，讓牠重燃享受這個世界繽紛色彩、奇形怪狀山河的熱情。曾經，屬於孩子的獨特模樣，現在又回到了老阿里身上，因為不分年紀，我們都可以「不標準」的活著，不當完美的孩子，不當標準的老人。
阿里年紀大了，變得沒有精神，鄰居哈帝先生為牠打造了一輛飛機。（圖／《阿里的飛機》）
與約翰．伯寧罕相較，由他的妻子海倫．奧森柏莉（Helen Oxenbury）代為完成插畫的《阿里的飛機》，畫面顯得較為細緻，不似約翰．伯寧罕後期畫風那麼自由隨意，奇妙的是，內頁保留了約翰．伯寧罕的三幅插圖，以及置於前後蝴蝶頁的草圖，竟毫無違和，反而創造了一種凝視回憶之美。
新書裡保留約翰．伯寧罕的圖（左），與妻子海倫的插圖相映，形成凝視回憶之美。（圖／《阿里的飛機》）
而比爾．薩拉曼（Bill Salaman）幫忙執筆的文字，簡潔優美如詩，雖然我暗暗覺得，他說得比約翰．伯寧罕會說的多了一點點，但無妨，因為他創造了一個讓人動容的故事，尤其是，他描述諾曼最後小心翼翼把阿里放進飛機駕駛座，看著阿里乘著飛機筆直飛去，比以往更高更遠，直到再也看不見飛機，諾曼才慢慢走回家。
讀到這一頁，我又從阿里變回了諾曼的角色，內心既悲傷又失落，彷彿我也親自送走了一個生命中重要的夥伴，我不但無法再坐在那輛紅車上看著四季風景，也無從得知從阿里的飛機會越過哪些湖泊與小山。雖然遺憾，但我更祝福這位遠去的夥伴，牠的下一站將更精彩。
諾曼送走了已經年老的阿里，看著牠飛得更高、更遠。（圖／《阿里的飛機》）
作者簡介
現為「半媽半X」自由文字工作者，育有一狗二孩三貓，
關心兒童與動物的權益與未來生活環境。
著有《迎向溫柔生產之路》，繪本《一百萬個親親》。
合著《餐桌上的真食：用腦決定飲食風景，吃出環境永續 》《遜媽咪交換日記》。
OKAPI專欄【繪本告訴你怎麼教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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