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二魚文化提供,《2021臺灣詩選:年度詩選四十週年》封面
默默思念著一個人,幾乎失去了自己,卻又不能得到回應。時間繼續流逝,你會怎麼做呢?
那是你戀慕的對象嗎?或者為了什麼原因而疏遠的親人或朋友?還是,你心裡想的從來都是小心隱藏在內心深處、沒有任何人知道的「真正的自己」?
你渴望愛他、找回他嗎?或許你已經遇見過也全心愛過了?仍常常在孤獨時傷心地想起嗎?還是,你只是還有一點猶豫,要不要坦然給予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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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地帶,憂鬱生長
草地延伸,與虛無接壤
告訴自己
再努力一點
再堅強一點
你會不會放棄絕望?
會不會把問號變成句號?
我坐在無人交談的捷運車廂
戴上降噪耳機
彷彿看見土撥鼠在微笑
狐狸在麥田裡奔跑
下次見面我想告訴你
想念的形狀,就像
一群狐獴排隊站好
──凌性傑〈秋日懷遠〉,《2021臺灣詩選》p.86
如果這些問題,都是現在無法回答的,我們還有一種在時間裡好好記下心意的方式,那便是創作(或者閱讀)。
只是,每個人心裡總都有某一些極其秘密的情感,不要說是寫成散文了,連坦白寫清楚、發在只有不到20人追蹤的小帳裡──或僅僅是在別人的文字裡看見類似的情感,都需要極大的勇氣。
幸好,在這樣為難的時刻,我們還有「詩」這樣的選擇──像是一個上了好幾道鎖的透明盒子,面對詩,我們可以決定,要求所有嘗試開啟的人必須擁有足夠的同情心、足夠的想像力、要敏感聰明、要對文字溫柔好奇、要認真痛過愛過幻想過厭惡過糾結地察覺過……我們,才能看見一樣迷人的故事、感受到一樣熾熱的感情。
寫詩與讀詩,是彼此都獻上最好、最精緻、最善意的心。這是一種,比愛情更絕對更唯一的愛情。只有和對方一樣在意生活、渴望安慰與回應的人,能在詩裡,透過精密安排的暗語,深深理解彼此的心意──
那時,你問我
小說般讓人閃神的口吻
下一次假期
該擁有玫瑰、洋裝,還是給我
一棟綴滿閃電的
黑色的屋宇
窗外有人,推動大石
像日常練習
我推動我們的劇情
那麼費力
……
低歛眉宇,整頓表情
好迎接你
迎接等在門口的
蓬鬆光潔的星期一
然後,輪到你──
我的大風、無序秋草、黑白躁動旋律
你可以開口,推動大石一般
問我任何問題
──吳緯婷〈週日的畫廊〉(節選),《2021臺灣詩選》p.22
像是這樣,曖昧的情誼在詩裡,對願意細細注視的人來說,是一個直接的問題:我願意在這裡坦露全部的秘密,你呢?你願不願意?
圖/二魚文化提供,《2021臺灣詩選》適逢年度詩選的四十週年,更慎重編選了這座島嶼上不同族群、不同身分背景詩人的作品。
「臺灣詩選」是寫作圈歷史悠久的盛事,每年編選收錄前一年最能教人心動流淚的精緻詩作,一年一度推出,盼望帶給喜愛閱讀的人們一期一會的感悟。
《2021臺灣詩選》適逢年度詩選的四十週年,更慎重編選了這座島嶼上不同族群、不同身分背景詩人的作品,甚至包括了海外來台的詩人(香港、馬華)、以及台人旅居海外的詩作(紐約、新英格蘭),有的熱烈光亮,有的沉靜思索,有的渴望回應,也有的情願孤獨。
不同風格、不同口吻的詩,千挑萬選之後才能收入這座專屬於2021的博物館。但這麼多樣貌的詩,都努力嘗試著同一件事:像遞出一封情書、發出一則僅限一人有權限閱讀的限時動態那樣,透過文字,傳遞某種不僅是文字、更是直見生命的真實感觸。
他的小房子與田野,他的狗,他自己與他的鄉愁
收納在荒廢的大教堂中。在巴黎,國家自然史博物館裡
有座動物園正展示神祕生物:
……
「把牠放在迷宮中,牠會學習並找到最佳路徑。」
「兩個魔點放在一起,」安德烈以護持一支蠟燭的口吻說。
「學習過的一方會把知識傳遞給另一方。」
──陳柏煜〈魔點〉(節選),《2021臺灣詩選》p.60
這些詩來自不同年齡、身分、性別、性情的詩人,各有不同的關注,隨著詩選編輯的順序,浪花一樣層層遞進,彷彿能帶領敏感的每顆心,隨時穿越回到更單純年少的多年以前,或是長大成人的多年以後:
你說在利用翅膀的時候最美,
我們總是記住石頭被拋出去的一刻。
在話術裡成為芭蕾
我畫了無數的圓在原地
以為你正旋轉我肩膀
實則你只推了第一下
……
仍用同樣的半徑畫圓
以從容有規律的方式
試圖模仿那種瀟灑
位移是零,卻路過一切
──高瑋含〈芭蕾〉(節選),《2021臺灣詩選》p.78
我們一起塑造的這個花瓶
出現了一個細小的裂痕
來訪的客人
在玄關脫鞋時
就會說,這個花瓶,可惜了
進入室內,坐在藤椅上
他們就開始,說起我們的少年時代
滋潤地喝起茶
好像,所有的少年是沒有裂痕的
經得住這樣談笑,這樣一再建造
──零雨〈裂痕〉(節選),《2021臺灣詩選》p.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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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愛人的心,是一顆沉沉的卵石,擲入時光浪潮中暈開一圈圈漣漪,在詩人拍攝的瞬間,彷彿凝止為美麗的年輪。
生命的體驗是這樣節節抽高的喬木,而這些詩,則是樹冠上紛紛綻放的花、結成的果,顏色飽滿,香氣四溢。我們隨著人群穿越2021的迷霧森林,偶然中見過它們的美麗,有的像一個小小的迷宮教人逗留著迷,有的則像是一道微光引領我們繼續前進:
陽光普照
萬物蟄藏
我叫不醒貪睡的愛人
我靈機一動想帶走他的信用卡
躲到大馬路上的捷運工地
那裏藏了所有你無法想像
最美麗的鳥類
牠們說人語
牠們站在生鏽的鋼筋上
抖動羽毛
躲進機場的登機室廁所
住,把牆壁漆成金色
航班廣播此起彼落使我失望
一切如此安全
登機室在國家
和國家之間
我要用愛人的信用卡
買下一整籃紫色的玫瑰
安葬巷子裏僵硬的貓
他那麼小,任憑人摸
曾有人這樣愛我
──徐珮芬〈大寒〉,《2021臺灣詩選》p.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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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可能,都仍記得這樣的時刻:那是一個太早到校的清晨,或者忘了拿筆袋而獨自返回教室的黃昏,一個人,坐在有點舊了的課桌椅上,拿出手機,小心搜尋著什麼:可能是在乎的議題、剛剛回訊的朋友群組、偷偷放在心上的某人限動。表面上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但在那樣柔軟的時刻,心裡有很多很多愛與光,潮水般在遠遠近近起伏湧動……
詩意是發生在這樣的瞬間的,平凡無奇,但無可取代。只要記下那首詩,我們或許就能永遠留住那刻真實的感覺。
為了那些共同經歷的時光,我們搜尋了2021整年一萬餘首詩,選出這些最可能與現在的你──甚至未來的你心意相映的作品。那些無人知曉的心事,夏天的海、冬日的小鎮街道、憂傷的人、感情用事所做的選擇,都經由另一個理解的人,在這裡留下了親密的字。
疫情漸漸過去,世界向我們敞開無數的門,新的旅程隨時就要開始,你是不是也願意跟隨這些詩作的療癒和指引,準備好行李,做出下一步的回應和決定了呢?
唯一沒變
是那徹夜長談的空白格:
如何把一個字鎖緊
在另一個人胸口
──孫梓評〈體檢表〉(節選),《2021臺灣詩選》p.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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