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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有血緣就是家人,不被愛也能夠活得幸福。」──專訪《不被愛也沒關係》作者武田綾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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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綾乃新作《不被愛也沒關係》是寫給「被親情綁架」的青少年。(圖/ⒸAyano Takeda/KODANSHA LTD.)


作家武田綾乃《吹響吧!上低音號》系列銷量突破170萬冊,更改編為漫畫與動畫,她的最新力作《不被愛也沒關係》出版後引發了許多讀者的共鳴,是一部為窒息的現代社會打開通風口的療癒之作!

故事中的主角們被「愛」耍得團團轉,特別是名為「親情」的幻想,更像是無形的枷鎖,將登場人物五花大綁。作者巧妙利用台詞及獨白,留下強烈的訊息,反諷世間普遍認同的「愛至上」主義。並對人們吶喊出「愛情不是抵銷一切的魔法」、「我希望不被愛也能夠活得幸福」。

這次有幸訪問到作者武田綾乃老師,來談談本書的創作原由。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Q=根津香菜子、山田秀隆 │ A=武田綾乃 │ 翻譯彙整=悅知文化



Q:您在創作本書時,首先浮現在腦海中的是什麼呢?

A隨著年齡的增長,十多歲時感受到的、思考的事物,以及對世界的看法,都會愈來愈淡薄,很難一直維持「當時的憤怒」,對吧?然而,透過作品記錄下這些情緒的話,不管是哪個年齡層的人,在閱讀時都能夠回想起自己當年糾結的心情。因此,我想寫出有這種功能的作品。


Q:《不被愛也沒關係》裡,因為浪費成性的母親,不得不每天從早到晚打工,以籌措生活費的大學生宮田陽彩,以及遭母親強迫賣春的江永雅,能否談談塑造出這兩個人物的理由與背景?

A我一開始就想要打造互相對比的角色。嚴格來說,應該是宮田、江永,以及與她們同校的木村三人為一組,她們各自因不同類型的母親而痛苦。主角宮田的境遇已相當艱困了,但痛苦的人看到其他痛苦的人,卻未必能夠溫柔以待。在這裡的主角並非「絕對正義」,且故事裡有著形形色色的苦惱,角色之間不管怎麼樣都無法分擔。而我想傳遞的訊息是,「即使這樣,那又如何?」,她們各自面對這種情況時又該如何生存?有點類似自我距離感這樣的東西。


Q:主角宮田對香氣、氣味十分敏感,這個設定有什麼用意呢?

A我在一開始創作時,就有提到「學貸」這個主題,但總覺得宮田陽彩這個角色的形象還很不安定,正當我苦惱「該怎麼辦」時,腦中忽然湧現「氣味」這個靈感。這麼說可能會有人認為太過誇張,但我開始想描繪「女孩蹲著拚命嗅芳香劑」的場景。為了安排這個場景,我反覆推算並增加設定,也是在這個時候更加確信「這部作品會有完整的內容」。我透過這個設定,更能夠掌握這個名為宮田陽彩的人物。

不被愛也沒關係【來自各界壓倒性共鳴!吉川英治文学新人賞受獎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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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有血緣就是家人


Q:《不被愛也沒關係》中,主角宮田說:「只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我不會稱他們為父母,我不想!」這讓人格外有感觸。雖然曾經認為,對父母產生如此情緒是不好的,但看到「不是只有我這麼認為」時,就覺得稍微鬆了口氣。

A無論是因父母的關係多麼痛苦、多麼受傷,血緣關係都是不爭的事實,切也切不斷。我從小就認為「並非有血緣就是家人」,父母之所以是父母,是因為他們花心思照顧孩子;相反的,孩子也不能仗著自己是孩子,就要求父母為自己鞠躬盡瘁。我認為所謂的家人,就是一群他人的集合體而這部作品,就強力展現出我的價值觀。


Q:故事中的堀口,什麼事都被拿來與爭氣的弟弟比較,他對宮田說了各式各樣的論點;還有木村為了逃離過度干涉的母親,而盲目崇拜可疑教主「宇宙大人」。這些表現都讓人不禁認為,是否代表著他們對父母有什麼樣的期望?

A雖然書名是《不被愛也沒關係》,但主角仍被母親以某種形式愛著,而主角自己也愛著母親。因此,本作的一大主題就是,「我愛你,但我還是必須做出了結」。喜歡對方而不願看見、知道對方討人厭的一面、不想承認自己所處的現況是不幸的事實,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我想透過這部作品,闡述「被愛與被害,是可能同時發生的,所以一碼歸一碼會比較好」這個觀點。


Q:《不被愛也沒關係》中唯一的男性角色堀口,擁有什麼樣的角色定位呢?

A我在創作這部作品時,並不想只是探討女孩子們的艱辛。雖然基本主題是「煎熬」,也確實看出三位登場人物真的十分痛苦。然而另一方面,堀口也是位深受內心折磨的男性。雖然堀口的意見偏激,時常讓人不由得想反嗆「到底是怎樣?」不過,世界上確實存在有這樣的看法。透過本作,我想好好地保留這樣的想法,相信有人會對他的意見產生共鳴,也會有人認為「才不是這樣」。我認為若無視這種未經大腦的意見,這部作品就失去意義了,所以決定讓堀口代為說出這方面的男性煎熬,讓這本書得以均衡。

堀口的評價相當兩極,有人認為「意外討喜」,也有人認為「真討人厭」,而這種因人而異產生出的極大差異,或許就是他獨特之處。


所謂的「普通人生」等級降低了


Q:書中時常出現主角宮田自問自答的場景,例如:「什麼叫正常人呢? 正常的人生究竟是怎樣的?」看起來像是在對讀者提問?

A:我一直認為所謂的「普通」等級,在這幾十年一口氣降低不少。舉例來說,故事中的宮田排了許多打工、為自己支付學費,這樣的辛苦生活,對許多二十多歲的人或學生來說可能會覺得「很正常啊」。然而若是對比較年長的人,可能會感到疑惑:「為什麼這孩子會特地花大把時間去做這件事呢?」

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帶任何想法,活在世人認為的「普通」與「正常」當中。但我覺得這世界上並沒有所謂的「普通」與「正常」,大家認知的「普通」終究是比較偏理想的事物,只因為眾人都說這是真正的恰當,才盲目地認為必須追求。我覺得這樣的人生真的太辛苦了,因此想透過這部作品遞達給大家這樣的訊息。


Q:書名《不被愛也沒關係》後面若要接一句話的話,您會選擇什麼樣的話語呢?

A我一開始想的書名其實更長,因為想透過書名傳遞「被愛」並非人生必要條件這個訊息。因此,曾考慮使用「不被愛也可以繼續活下去」這樣的書名。後來發現這樣的長書名有礙訊息的傳遞,所以也苦惱著是要改成《就算沒人愛也不會怎樣》,還是《不被愛也沒關係》。


Q:本書背後其實隱含了「拯救十幾歲的自己」這樣主題嗎?

A我從以前就認為「家人只是一群他人」、「不覺得有血緣就必須視為家人」,甚至認為總有一天我要寫成書。

很多道德方面的課程,都教導我們必須重視家人、與朋友和睦相處,吵架是不對的。當然這確實是正確也很重要的事情。然而,從年幼時就被強迫遵守這些不屬於自己的行為,應該非常辛苦吧?而且相信每個人都有不想聽到這些話的時期。「真的必須珍惜家人嗎?」「痛苦的時候與人保持距離真的不好嗎?」若是本書能夠讓擁有這樣想法的人瞭解到「世界上也有另一種思維」的話,或許就能夠成為支撐他們人生的力量。因此,我認為這是十幾歲的自己會想閱讀的作品。


Q:從讀者的迴響中,是否有令您印象深刻的呢?

A我一直很好奇大家讀了這部作品後的感想,所以很緊張地迎來出版的那一天。當很多人都告訴我「這部作品就像有人在我背後推了一把」、「我感到自己獲得諒解」等感想時,我才真正感受到能寫出這樣的作品真是太好了。創作時,我會認為在100人中,能夠幫助到1個人就足夠了。儘管大家身處的環境不同,卻都抱持著相同的糾結。因此看到許多人為此產生共鳴時,真的讓我很感激,覺得幸好自己有鼓起勇氣創作。


Q:看來這是連創作都需要勇氣的作品呢!

A是的,非常需要勇氣(笑)。我至今的作品,多半描寫爽朗的青春物語,所以很苦惱像這種自己在十幾歲時經歷過的糾結與價值觀,該如何呈現才好?我當然也希望端出讓既有粉絲喜愛的作品,只是身為作家還是會想創作出各式各樣的故事,直到現在,我也不斷地在摸索箇中平衡。在撰寫這部作品時,我連慣有的寫法都改變了,藉此來一場淋漓盡致的挑戰。

此外,我十分意外會有這麼多讀者產生共鳴,原以為只有自己這麼想,沒想到將自己的情感化為作品後,才驚覺原來這世界上有這麼多人有相同的感受,看來大家只是沒說出口而已。光是發現其他人也這麼想,就覺得視野開拓了不少,也察覺到世界上其實還有很多事情,能讓自己活得更自在。


閱讀能緩和難熬的心情……


Q:《吹響吧!上低音號》著重於青春,描繪在管樂社全力以赴的高中生們。而《不被愛也沒關係》則被稱為「暗黑小說」,請問您在創作時是如何區分這兩種類型呢?

A兩者差異很明顯,我塑造故事的手法也不一樣。《不被愛也沒關係》刻意刪減旁觀視角,以主觀敘述為主。而《吹響吧!上低音號》這類型的娛樂小說,就會適度搭配旁觀的視角,表現出「這種時候出現了這樣的角色,並做出了這些事情」。

兩種創作各有樂趣,相較於一直做相同的事情,適度穿插其他類型的作品比較不會煩膩。以《那一天,朱音投身青空》這部懸疑作品來說,故事結構就像在拼圖一般,撰寫的過程非常有趣。我在創作時喜歡一直思考還能用什麼樣的角度切入,並且按照作品類型選擇不同的技巧,也因此總覺得自己還能再挑戰形形色色的作品。

吹響吧!上低音號3:最大的危機(進軍全國大賽,畢業季前最後一篇動人的樂章) (電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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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朱音投身青空

那一天,朱音投身青空


Q:武田老師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立志當作家的呢?

A:我小學時很流行《哈利波特》,從那時候開始就想成為作家。不過真正開始創作,是受到綿矢莉莎老師的影響。綿矢老師在我小學高年級時以《欠踹的背影》獲得芥川賞(2003年),也讓我意識到「原來書也可以靠自己寫出來」,這樣的衝擊後來漸漸成為我寫作的動力。

我一開始創作的是奇幻小說,而且是幾乎在序章就完結的類型,當時的我已經具備一定寫作能力了,不過,畢竟現下已累積不少經驗,因此看到以前寫的東西還是會笑到喘不過氣,每次都覺得「難怪寫不完」。上國中後由於忙著社團活動,沒什麼在創作,直到高中加入文藝社後才又開始動筆。


Q:能否告訴我們,對您有特別影響的作家及作品?

A:我一直很喜歡綿矢莉莎老師與辻村深月老師的創作,《欠踹的背影》《凍結的鯨魚》這兩部作品對我影響最大。

綿矢老師的文體相當優美,且帶著毒性,我總是擅自以「漂亮巧克力店的包裝盒」來形容綿老師的作品,就像用羽毛妝點的包裝,裡外都十分精緻。

而在開箱之前就已美麗到難以言喻的,就是辻村老師的故事結構、人性描寫與角色特質,這些都讓我著迷不已。高中時,我卯起來拜讀辻村老師的作品,即使現在重讀,也能有許多共鳴。此外,我也很喜歡在乍看尋常的文章中,突然冒出一針見血的尖銳觀點。

欠踹的背影

欠踹的背影

凍結的鯨魚(凍りのくじら,暫譯)

 
Q:透過《不被愛也沒關係》,想對苦於親子關係的孩子們傳達什麼訊息?

A我不太擅長直接鼓勵別人。例如第一次見面的孩子,當聽到對方的重大煩惱之後,我幾乎說不出鼓勵對方「照這樣活著也沒關係」這樣的話。更何況,我在十幾歲時若聽到這種話,也很難有什麼感想吧。於是,我便思考該透過什麼方式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需要的人,而我想出的答案,就是這部作品。或許很多人用聽的不見得能接受,轉換成文字的話,就接受了吧?我期待這本書能夠幫助各位稍微舒緩內心的煎熬與糾結,若能夠帶著開朗的心讀完,我會非常高興。


不被愛也沒關係【博客來獨家書衣.附作者親繪燙印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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