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諶淑婷／當個「好」孩子，不當「乖」孩子──讀繪本《乖女孩》

作者:諶淑婷內容提供:小麥田出版 / 2022-10-14 瀏覽次數(6298)

小時候讀《窗邊的小荳荳》時，我對小林校長總是誇獎小荳荳「是個好孩子」印象深刻──為什麼不是「乖孩子」，而是「好孩子」呢？整天冒失又狀況不斷的小荳荳，一點都不乖，哪裡稱得上是好孩子？一直到我當了媽媽，才知道鼓勵孩子「好」，不去要求孩子「乖」，是多麼困難卻有智慧的一件事。

台灣社會受到儒家思想影響，特別尊崇「父慈子孝、尊師重道」，簡單來說，就是要乖、要聽話，大人最愛施予孩子的讚美是「你好乖」，爸媽總是交代孩子「去學校要聽老師的話」、「在阿公阿嬤家要乖」，還不忘威脅「不乖就沒收玩具，不聽話就不用看電視」。

所謂的要乖要聽話，其實就是別頂嘴、不可以違背大人的意願、不打破成人世界的規則，孩子的真實想法、人格特質與興趣夢想是什麼並不重要；反正不乖不聽話的孩子就是頑皮、叛逆、不受教，得到的只有懲罰與負面評價。所以靈巧聰明的孩子很快學會隱藏自己的想法與感受，好好表演，就像《乖女孩》裡的露西一樣，笑得好看、認真讀書、說話舉手、懂得露出好看的微笑，就能得到父母的疼愛、長輩的讚許和老師的表揚。

窗邊的小荳荳(三十週年紀念版)

乖女孩(榮獲挪威伯瑞格最佳兒童讀物獎)

露西笑得好看、認真讀書、說話舉手、懂得露出好看的微笑，是大人心中的「乖女孩」。
（圖／小麥田出版《乖女孩》，SNILL (GENTLE) © CAPPELEN DAMM AS, 2009、SNILL (GENTLE) © J.W. Cappelens Forlag, 2002）

逐漸失去存在感的露西，是被成人世界「搞定」的孩子，也是在許多家長社群裡，被爸媽拿來誇耀說嘴的孩子，這些爸媽傳授其他家長，如何把孩子「壓得死死的」，他們不打算接納孩子原本的模樣，也認為孩子最好不要有自己的判斷力，只要能遵守團體規則、不要太「特立獨行」就好。

舉例來說。當天氣變涼，爸媽理直氣壯要求孩子加上外套才能出門，如果孩子拒絕，爸媽就會生氣，擺了臉色說：「你就不要感冒，還不是我要照顧你！」彷彿爸媽照顧孩子是施捨不是義務，也不會管感冒不一定是因為沒穿外套造成的；更懶得問孩子，現在不想穿，能不能把外套放進背包裡。這些爸媽無法控制孩子時，就只管將問題丟出，沒有創造第三法的智慧。

這樣的爸媽也不會注意到，養出「乖」孩子有什麼問題。我們成長過程一定遇到過這樣的人，對於老師不合理處罰也完全接受的「乖」學生、對於公司違法制度視而不見的「乖」員工、到了三、四十歲還滿口「我爸媽說」的「乖」大人。這些人也曾是充滿自己想法、獨一無二的孩子，但在成人的壓迫下，連穿的鞋子、背的書包、哪些科目補習、學什麼才藝和哪些朋友來往比較好，都是由爸媽做主。

這麼努力乖巧的孩子長大了，進入了事事難如己意的社會，可能會難以自處。「我很乖，為什麼沒有被看到？」、「我這麼聽話，為什麼要和其他有不同意見的人協調？」他們沒有被傾聽過，沒有機會練習討論並為自己做決定，沒有與他人協商磨合的經驗，只有長期承受著不合理的期待，一下子要過分懂事；一下子又被說要能為自己負責，怎麼能不陷入痛苦與矛盾，還要被無情的社會稱為「巨嬰」？

書裡的露西覺醒了，衝破了乖孩子的枷鎖牢籠。
（圖／小麥田出版《乖女孩》，SNILL (GENTLE) © CAPPELEN DAMM AS, 2009、SNILL (GENTLE) © J.W. Cappelens Forlag, 2002）

幸好書裡的露西覺醒了，衝破了乖孩子的枷鎖牢籠，她反彈力道之大，嚇壞了周邊的成人，甚至有點厲害，影響了其他的「乖女孩」現身，但在現實社會裡，我知道露西不知道會嚇壞多少成人，一定有爸媽叮囑孩子遠離叛逆的露西。

但露西不會在乎，因為她已經不會再回到乖女孩的世界了，她知道，拒絕爸媽的建議沒關係，在學校不遵循莫名其妙的規矩也不要緊，這個世界有很多不平等不尊重的待遇，讓不乖的孩子在成長過程特別辛苦，但從此她不需要再擔心自己不夠乖、不夠好，不會被疼愛，沒有人能對她的生命打分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