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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不該承受的暴力，學生也同樣不該承受──讀《不適任：兒童不應因走入校園而失去人權》

作者:諶淑婷 / 2022-01-03 瀏覽次數(7913)

很多老師都說考上正式教師難如登天，但他們忽視一件事——要讓不適任教師離開更難。根據《親子天下》一篇〈請走不適任教師，為何那麼難？〉報導，105學年度全台小學到大學的25萬名專任老師當中，因「教學不力」被解聘的老師只有13位。學校彷彿是有神祕魔法陣守護的場域，雖然有許多法律約束，但人際關係永遠是首要考量，就算老師違法了，還是會被同僚誇獎教學認真、家長連署或送花聲援。明明做錯事，但全部的人都在留你。

所以我們看到了有些應以傳道授業解惑為職志的教師，也擅長睜眼說瞎話，打學生耳光變成「老師做手勢，學生自己把臉湊過去碰老師的手」；師對生權勢性侵變成「女學生主動，男老師沒有拒絕」；老師用嘴巴餵學生吃糖果，是因為「把孩子當自己女兒疼愛」，不是每個老師都是壞人，每所學校都有很多好老師、正常的老師，他們對校園裡的不適任教師可能也很苦惱，但主動揭露、舉報同事，難上加難。

aaaaaaa 為何學校彷彿是有神祕魔法陣守護的場域，就算有法律約束，不適任老師依然橫行無阻？（圖片來源/pixta）

讀完《不適任：兒童不應因走入校園而失去人權》，我不知道該檢討的是不適任教師，還是為數眾多卻無動於衷的其他旁觀教師？他們是抱著什麼心情，看著那個老師把教室分成「天堂與地獄」，叫全班公審特定學生；或是在教室規劃「自生自滅區」，把學生當垃圾看待；或整天用「你吃藥了沒」、「你沒救了」等話語羞辱學生。

這本書紀錄了好幾個不適任教師案的處理始末，猶如一本教戰手冊。原來，當孩子遇到不適任教師的狀況時，家長必須要持續向學校反映，直到「調查小組」成立，在這個階段，申訴家長必須面對校方的包庇與漠視，還要忍受其他家長聯合捍衛不適任教師。如果調查報告讓人失望，家長的解決之道是，找律師提告刑事責任，或是找民意代表開記者會要求教育部查明真相；如果是教育行政消極怠惰，就可依《兒少法》要求社會局裁處。如果這樣都沒有辦法拯救孩子，最後試試看向監察院陳情……。這樣的歷程要花上好幾年，誰受得了？但如果不做，孩子怎麼辦？

書中，一名不適任教師對特教學生說：「你憨憨，你說的話沒人相信。」他還真的說對了，即便家長努力走到司法程序，但檢察官忽略了校園裡師生關係權力不對等的問題，也沒有找專家協助身心障礙的學生陳述以還原真相，只想勸大家趕快和解。

在成人眼中，孩子不只「憨憨」還「壞壞」。2017年，一名患有妥瑞氏症的學生，入學台北市民權國中98天後跳樓自殺。經其他學生偷偷聯繫，家長才知道，他們的孩子被留在學務處整整３週，在「門和牆壁間的縫隙」罰站，每天忍受教師的言語恐嚇和羞辱。到底，教育圈認為學生應該是什麼樣子呢？沒有辦法達成教師課業要求的學生、發表不同意見的學生、破壞升學遊戲規則的學生，必須要被隔離且教化。

孩子父母說的話，我到現在還沒有忘記：

「我們要讓更多家長知道，你一定要站在孩子這邊，不要讓他絕望。我們已經救不到我們家孩子，但有很多特別的孩子，需要被了解、被幫忙，我們想要呼籲，教育不要拒絕他們。」

就算台北市教育局提出了檢討報告，要教師啟動轉銜輔導、要進修知能、要有更好的校園團隊合作模式，都換不回一個孩子的生命，也沒有讓這所學校曾霸凌學生的教師離開校園。是的，這些老師都還在教室裡，這是最恐怖的一件事，就算是差勁到連續兩年因羞辱學生被撤換導師的累犯，他還是擁有教師身分，每一屆入學的新生都被迫玩一場俄羅斯輪盤。

當我的孩子進入小學後，遇到各種奇怪的教師，我才發現全世界都在變，只有校園裡的人沒有變，體育老師一樣對學生咆嘯表現專業；音樂教師罵學生時間比上課時間長；英文教師把罰寫上百遍當教學策略。為什麼這些千辛萬苦取得教師資格的成人，無法承認自己有錯，又對於承認同事沒有教學專業如此恐懼？是不是他們的成長過程就是接受各種處罰、威脅、恐嚇？當年他不是唯一的受害者，現在他也不是唯一的加害者。

如本書開宗明義就說，管教學生是教師的義務，而不是權利。教師不能因為現在禁止體罰、羞辱學生，就說他沒辦法教，因為權利可以放棄，但義務不能。管教是教師的專業，如果不傷害學生、不進犯學生的人格尊嚴就不會教，等於是承認自己不具備教育專業。

如果，你正為不適任教師的問題感到困擾，這本書也給了重要建議，你絕對可以成為孩子生命的光，去改變校園的不合理管教問題。

首先，你要釐清事實、傾聽孩子，先有心理準備，校園的文化對於任何批評與質疑都很緊繃，就算問題明確，「不得罪文化」也會讓學校閃避不理。

若你決定起而行動，務必整理大事記，把孩子遭遇的不合理對待詳細記錄，同時和孩子說明他可能會遭遇的處境、又該如何保護自己。現在有許多法令、團體能夠提供保護與協助，你沒有想像中那麼無助。

最重要的是，2006年12月12日立法院三讀通過《教育基本法》禁止體罰條款修正案，老師不得對學生體罰。但是，不是打巴掌、打身體才是體罰，教師羞辱學生、剝奪上課的權利、隔離學生、帶頭霸凌，全部都不該發生在學校裡。兒童不應走入校園而失去人權，成人不該承受的暴力，學生同樣也不該承受，這是我們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