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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彥站在騎樓,目送夕梨往車站的方向走去。
荏弱的身影,虛浮的腳步,旁觀者無一不是心生憐惜。
陳信瀚走到何青彥的身邊,順著何青彥的視線延伸,落在夕梨身上。
「你還懷疑她圖謀不軌嗎?」
「我要收回我說過的話,她好慘,我突然⋯⋯變得很同情她。」
「你先回家吧。」
「你要去跟她相認了嗎?」
「對。」
「不需要我陪著你嗎?我可以等你處理好。」
「謝謝你,但這樣我會有壓力。」
「好吧,那我走了,再保持聯絡。」
夕梨的腳步拖延,燈號剩餘的秒數十分充裕,她仍停下腳步。
陳信瀚停下來,繫緊鞋帶,好讓自己順理成章,跟夕梨一同迎接燈號變換。兩人的距離只剩下不到十公尺。陳信瀚心情忐忑,他別過頭,看著對向起步的人潮。
鈴聲再度響起,夕梨擱了一會兒才接起。
燈號轉綠。夕梨小步前進。
「喂。嗯。我要回去了。我買了一些衣服。你要聽她的聲音?她已經走了。她的家人把她載走了。我當然沒有跟她說,我沒有跟任何人講。」
從語氣判斷,夕梨說話的對象,跟咖啡廳裡的是同一人。
夕梨掛上電話,手機收回口袋,她左右張望,陳信瀚緩了腳步,低下頭,迴避夕梨可能掃過來的目光。再兩個街區就是車站,燈號僅餘十秒,夕梨倏地跑了起來。陳信瀚措手不及,若他也加速,無疑是暴露跟蹤的行跡。他目視著夕梨流星似地踩著斑馬線大步向前,衣擺隨著肢體翻起,坦裸出細白的腰肢。
若不是親耳聽聞夕梨訴說自身的哀愁,她跟大街上肆意歡笑的少女並無二致。
夕梨一個急轉彎,隱沒於摩肩接踵的人群。
陳信瀚陷入猶豫,此時似乎不宜現身?不妨就先這樣錯過吧。
選在今日拆穿了自己的面具,夕梨也許會難以承受。陳信瀚揉了揉臉,企圖集中精神,耳邊無端響起一道聲音,你是不是又想逃回房間了?
這樣的你,配得上夕梨的真誠嗎?
夕梨竭力坦白,你卻只顧著保全自己可憐的尊嚴。你太懦弱了。陳信瀚在心底發出慘笑,想起迴盪在他心中不下數千回的話語。
必須戒掉渴望與別人說話、讓人理解的癮。
把自己關起來才能保護自己。
這些認知既令他感到慰藉,也讓他深信自己不堪一擊。
你得做出改變了,陳信瀚。
在這個可憐的少女面前,像個成年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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