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來的石頭》是雍．卡拉森（Jon Klassen）繼「帽子三部曲」（《找回我的帽子》、《這不是我的帽子》與《發現一頂帽子》）之後，自寫自畫的第四本書。雖然不能算入帽子系列，不過，主角延續第三本《發現一頂帽子》，選定了烏龜主演，同時作者也為書裡的每隻動物都戴上了帽子。這一次的《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增加成五段短篇故事，也不免讓人有種帽子3的延伸感。卡拉森在這本厚達96頁的作品中，再次展現他冷面笑匠的黑色幽默。接下來我也想用5個小段落來談談雍．卡拉森的帽子書和石頭書。
天上掉下來的石頭
- 烏龜
看過帽子3的讀者應該對書中那一隻很悶的烏龜2號印象深刻吧！在系列第三本《發現一頂帽子》裡，想要擁有帽子的兩隻烏龜的互動和對話，讓故事在緩慢安靜的龜速中前進。烏龜2號隱藏在文字背後，幽微悶燒的眼神內心戲，處理得非常細膩。
書中兩隻烏龜發現了一頂帽子，帽子只有一頂，烏龜有兩隻，怎麼辦呢? 烏龜1號為了朋友，立刻決定放棄，完全沒有懸念，他的果決明快，反倒讓烏龜2號異常糾結。表面上烏龜2號似乎也同意放下帽子，實際上他一刻也沒放下，心裡那種想戴戴那頂帽子的渴望，強烈到幾乎想暗中採取行動，背叛朋友。卡拉森透過簡短的三幕劇情的堆疊，展現烏龜2號綿密複雜，揪心又無奈的心境，搭配安靜深朦朧的畫面，讀起來非常有味道。
- 石頭
新作《天上掉下來的石頭》以石頭為名，這個大石頭也是劇情關鍵，但這一次這隻主角烏龜更有戲了。他讓人很自然的想起「傲嬌」兩字，一個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烏龜，性格充滿固著性，好面子，嘴硬，明顯有社交障礙，但不管再怎麼不完美，最終總能避開凶險，有過人的狗屎運。書中透過烏龜，和那隻怎麼看都很難一眼辨識的犰狳，鮮活的呈現出不知手腳如何安放的社交障礙者的日常人際互動。
不過幸好，這隻傲嬌的烏龜為了讓犰狳聽得到他說話的聲音，還是願意移動身軀，這個移動，讓他離開了原本鍾愛站立的地點，也意外的救了他的命，免於被落石砸中。從傲到嬌，烏龜和犰狳兩個角色間的對話互動實在太有意思了，很適合和孩子邊看邊討論。
傲嬌的烏龜不聽犰狳的意見，堅持要站在他喜歡的位置。（圖／《天上掉下來的石頭》）
幸好最後烏龜還是願意移動身軀，正好躲過一個大災難。（圖／《天上掉下來的石頭》）
- 桌子底下的炸彈
卡拉森在介紹本書時，總是會談到希區考克舉的例子。當年電影大師在解說驚嚇和懸疑的差異時，用了「桌子底下的炸彈」為例。他說有一群人坐在一起談棒球，本來是個有些無趣的場景，但５分鐘之後，桌子底下的炸彈爆炸了，毀了一切。這樣的劇情安排對觀賞者只會有爆炸之後10秒鐘的震撼感。不過，如果我們把劇情結構挪移一下，一開始就讓觀眾知道桌子底下有炸彈，那麼，觀眾們的心情在接下來的５分鐘會全然被桌下即將爆炸的炸彈給抓住。這個「桌子底下的炸彈」的懸疑效果引動了卡拉森故事結構的安排。所以，書中巨石在第一頁開始從天而降，懸疑的氣氛從翻開書的那一刻就啟動。動畫分鏡師出身的卡拉森，對故事結構設計異常著迷，從「帽子三部曲」到石頭書，相信這樣的敘事結構實驗，會一直一直挖下去。
故事一開頭就是一棵大石頭下墜的畫面，且不斷穿插於烏龜與犰狳的對話之間。（圖／《天上掉下來的石頭》）
- 不確定的時代
當全世界都身陷在新冠疫情攪亂的時刻，這本石頭書似乎適時反應了這種莫名出現、全然不可控的奇特氛圍。即便沒有疫情，我們仍然身處在意外頻傳、凶險不斷、不知石頭哪時會落下，和面對未來忐忑不確定的心情中。但卡拉森的黑色幽默透過這隻兩度躲過石頭，甚至脫離外星生物攻擊的烏龜，給了我們無限希望。
想想連這個不討喜的傲嬌烏龜，最後竟然可以幸運的閃過災難，相信對同樣不完美、毛多、毛病也多的我們，在閱讀中可以感受到何等大的釋放啊！誰知道石頭何時會落下來，但你可以不用是個完美的人，也有機會像烏龜一樣幸運的地躲過。
不討喜的傲嬌烏龜躲過多次災禍，讓人覺得勵志。（圖／《天上掉下來的石頭》）
- 召喚讀者參與
卡拉森先前的作品最挑戰家長的就是他的開放式結局，和童書裡較少見的暗黑主題。帽子第一本《找回我的帽子》，故事最後消失的兔子，看來不是被壓扁就是被吃了，當年確實引發了一些讀者的震撼。帽子的第二本《這不是我的帽子》，小魚的結局雖然隱晦不明，但作者自己也承認，確實凶多吉少。到了帽子第三部《發現一頂帽子》，兩隻烏龜在夢中終於戴上帽子的安排，對讀者來說應該也算有點虛幻不踏實。
卡拉森再再讓大人在伴讀的過程中，充滿不知如何回答孩子提問的壓力。而這一次石頭的故事，如同作者自己說的，內含友誼、時間旅行、外星人、忌妒、背叛，和瀕死經驗，一次擠進多個複雜元素，對卡拉森來說，這一切卻沒有違和感，全然符合他想要召喚讀者參與的想法。他曾在受訪時建議，閱讀《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可以在每一篇故事後稍微停下來和孩子談談，因為他相信孩子們會想要參與在故事的發展中，會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見，而不是等著大人餵食答案。
正如影響卡拉森甚深的童年讀物羅北兒的《青蛙和蟾蜍》系列一樣，從《發現一頂帽子》到《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卡拉森的作品確實讀得到《青蛙與蟾蜍》的精髓，簡潔的對話、巧妙的情節安排、出人意外引人思考的結局，和功力超強的智慧和幽默感。唯一的差別，應該就是卡拉森獨有的冷中帶笑的暗黑成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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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g and Toad Are Friends
張淑瓊
繪本評論家，曾任童書企劃、採購，譯有《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小烏龜楚門》、《上帝，我知道你在那裡》、《外婆阿貝拉的禮物》等繪本。
卡拉森「帽子」系列繪本
這不是我的帽子
找回我的帽子
發現一頂帽子
天上掉下來的石頭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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