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看似在跳群舞，其實會發現自己不同調的年代，
於是有些影視中的角色，在散場後，他的孤獨才在你心中生根，你將接棒地演下去。
有些書，它所書寫的某個孤獨身影，彷彿連呼吸都是與你共生的。
有些真實人物，在他們淡出眼前後，你才知道你當時是藉由他，映照了自己。
而多數現象，只是一群人各自寂寞的獨白。
※本文可能有劇透，請斟酌閱讀
《愛x死x機器人》有兩個故事最為人所稱道，一是第一季的〈茲瑪藍〉，它近乎是一種科技禪，說盡了老子「大道至簡」的哲理。第二季的〈溺斃的巨人〉則是對人類過往的輓歌。訴說著人置身於茫然大霧的現今，已逐漸迷失了存在的意義，那巨人的肉身既是過去也象徵未來，從壯美到凋零，讓人想起安哲羅普洛斯的絕美電影《霧中風景》。
科幻片所能孕藏的詩意，在於我們創造了無法控制的東西，它將以我們未來的渺小而存檔在「海市蜃樓」的區塊裡。一如我們當初被創造後，也一直渴望想毀掉我們的造物主。
我們人類都有一個衝動，去摧毀我們所敬畏的。科技讓我們做著成神的夢，有如賽博格之夢的提前預習，而忘記自己的血肉之軀。
因此只要輕輕一推（不管是人為還是出於自然），我們蛋殼一樣的文明就顯像出它的脆弱，如神話中阿基里斯的弱點。
所以經典的科幻片，幾乎都有哲學的意涵。包括《2009月球漫遊》、《2001年太空漫遊》、《駭客任務》到《銀翼殺手》，都有著人類存在的焦慮，與尼采的「上帝已死」（對人類而言）。一物種以為可以主宰一切的輕快，是如今壓倒人類之重（如我們近代不知何所謂的心靈飢荒）。
2009月球漫遊
2001 太空漫遊(特別版) 三碟限定版 (UHD+2BD)(2001: A Space Odyssey (S.E.)UHD+BD+Bonus 3 Disc)
駭客任務
銀翼殺手 UHD+BD 三碟限定鐵盒版(Blade Runner UHD+BD 3 Disc Steelbook)
而《愛x死x機器人》這兩季中有兩個故事最為人所稱道，一個是第一季的〈茲瑪藍〉，它近乎是一種科技禪。茲瑪的軟硬體皆超越了進化的想像，原本它是一清掃泳池的機具，之後不只仿人，後來智能更是進化到仿神一般的存在。
茲瑪正因為無所不能，後來更大到如同包含天地，但也可以極微如粉塵。體會了生命即是藝術，至大與至微原是一體的真理，小而見大各有宇宙。唯人類庸碌，在平視角中無暇抬頭，無法真正活出自在與自醒的菩提。
這則短篇動畫不到三十分鐘，但說盡了老子「大道至簡」的哲理。
第二季的〈溺斃的巨人〉則更接近是一段對人類的抒情輓歌。在進化與凋零總同步且一體兩面的近代。一個巨人的屍身，在一場暴風雨之後躺在海灘上。這齣劇的作畫師將那位巨人的肌理與毛孔畫得如此鮮活，彷彿他瞳孔還有反射的記憶，也彷彿他的巨大與青春之身，仍還有著生氣。他仍如此美好來顯示著他曾經有多美好。
那位觀察他的科學家是這樣形容他的：「他有知書達禮的儒雅，有著荷馬史詩中的身材，他看來如此的華美高貴，讓我們這些小生物像複製品。」
的確，從畫面來看，那些小人類看似是跳蚤般在巨人身上跳上爬下。那時空的人有如置身荒境，在旁邊燒火取暖的流民看似灰敗。科學家看到人除獵奇之外，就是麻木的眼神。相對那巨人，一個雖死猶生，而其他則如複製人雖生猶死。
因此科學家前後各重複了兩次：「在我心中，他仍是活著的。」似在沉思何謂生命。
過了幾天，巨人屍體開始腫脹，讓其面貌看似無奈疲憊，也讓他更似人類了，也使得那些小小人更愛羞辱他。這隱喻著無論神聖的或是傳說，如今都是個傳奇不再的時代。
讓人想起2013年的佳片《絕美之城》，以歌舞昇平的絕望與聖樂，告別著羅馬曾經的風華。主角如局外人看古城吃著老本的徒具形式，整部的美術與音樂，加上歷史考究，是華麗轉身的蒼涼。我們在遺忘的路上走得飛快。
那躺在海灘上的巨人也讓人想起安哲羅普洛斯的鉅片《霧中風景》，一對姊弟去尋找著不知在哪裡的父親，如同尋找他們人生的真理。這樣的霧茫茫，看不到前人的去向。如一則人間的寓言。純真者的流離，真理成細碎耳語的失去。其中一幕是一巨型雕像斷手，如同曾很偉大的，與所相信的真理喪失。
絕美之城 DVD(The Great Beauty)
霧中風景
《霧中風景》其中一幕是一巨型雕像斷手，如同曾很偉大的，與所相信的真理喪失。
我們在遺忘的路上，忘記我們曾相信過什麼。如米蘭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所寫：「在被遺忘之前，我們都將被化作媚俗。媚俗，是存在與遺忘之間的轉運站。」媚俗在昆德拉的筆下，排斥了生存條件外的任何存在，為著表演性的道德而自我陶醉著。
而那海灘上的巨人，如我們曾愛智懵懂的過去，也是我們的未來。週而復始，幾個月以後，「巨人」也已被世人遺忘，跟人類自豪的成就一般。
他的斷骨被掛在肉舖上，其他骸骨散落在城鎮的角落。而他巨大的陰莖則被當成奇觀放在馬戲團展覽，並標錯成是鯨魚的陽具。但科學家說著：「他絕對的存在，無論我們如何的懷疑。」似神祉，也似我們一路弒父的過去。
這多麼像是馬奎斯的《百年孤寂》裡馬康多小鎮的故事，從人們好奇到發明，之後到欲望橫流而自大，如尼采說的「永劫回歸」，反映著電影《2001太空漫遊》，人雖到了太空，又回到了猴子的狀態，那行為模式都有如發明了火把，如有了魔法般一去不復返。彷彿一場莊周夢蝶，不知是誰夢了誰。
他肢體飄來如未來的預言。對照那時空人們的庸碌失望，彷彿化為電影《星際效應》裡迪倫．湯瑪斯的那首詩「不要溫順地步入那良夜」的迴盪。那巨人的年輕，像是消逝的生命火焰，而那裡的人卻已馴服地走入長夜。
如科學家在動畫裡說：「無論曾如何懷疑，那巨人卻是絕對的存在。」如今那「巨人」遺跡散落，像是吉光片羽，不在人眼前，只能從心頭還原。
看著曾經偉大，最後卻卑微地被記錯了。人或許才知渺小，從而領悟。在疫情以後，留下智慧的果子。
《愛x死x機器人》第二季
《愛x死x機器人》第二季〈溺斃的巨人〉）（"Love, Death & Robots" The Drowned Giant ）2019年時，反烏托邦科幻動畫《愛x死x機器人》成為一時話題。第一季這 3 集獲創意艾美獎。2021年《愛x死x機器人》第二季，由提姆米勒、大衛芬奇等原班監製打造，並加入《功夫熊貓》導演呂寅榮擔任總導演監督。雖然受到疫情影響而砍到 8 集，整體評價沒有第一季亮眼，但其中最後一集〈溺斃的巨人〉仍獲廣大的好評。
作者簡介
延伸閱讀
回文章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