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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私人.讀詩

廖瞇:最快樂的一天,聽起來就很悲傷──讀鄭哲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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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起床後,想著要寫哪一個人的詩,想到今天是禮拜一,來寫鄭哲涵好了。為什麼禮拜一會想到鄭哲涵?因為鄭哲涵的詩是上班族的詩。

現在我組裝積木的方式
是跟著說明書組裝
組好了之後再拆解
成品可以一次次毀滅
又一次次回復成原來的樣子 現在說明書是我的寶物
我每天翻閱
把步驟都記起來
把完成後的樣子
和拆解的過程
都儲存在腦中 積木有各種可能的組裝方式
以前我也曾一次次嘗試
那些記憶也是我的寶物
我從來沒有忘記過

──〈現在我組裝積木的方式〉

這是我第一首讀的鄭哲涵的詩,不是在詩集中,而是在「鄭哲涵與他的快樂夥伴」這個粉專上。粉專替這首詩配上石田徹也的圖,其實就算沒有配上石田徹也,也可以讀出詩中的積木,指的就是「我自己」,被組裝的是自己,被拆解的也是自己。這首詩讀來悲傷,小時候的自己明明有許多可能性,有不同的組合方式,不同的玩法。但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成一套需要說明書的積木,有固定的組裝步驟,固定的玩法與用途?但還好,「我」還擁有小時候充滿可能性的美好回憶。


© TETSU Inc.(TETSU collection)


最快樂的一天

最快樂的一天

其實鄭哲涵出詩集已經很久了,但當時的我沒讀過,一直到我讀到他粉專上的詩,我才起了強烈的興趣,因為我很少讀到描寫上班族的詩。鄭哲涵用平淡彷彿沒有情緒的語氣,說著「人變成工具、變成物品」這樣的故事,因為語氣平淡,像是在說著一件「普通」的事,這樣的寫法更令人感受到上班族的無奈。

而「鄭哲涵與他的快樂夥伴」這個名字,聽起來也一點都不快樂,彷彿就是因為不快樂,所以要提醒自己快樂。就像他的詩集《最快樂的一天》,感覺「最快樂」完了之後,就沒有快樂了。

而一直強調快樂,就跟一直強調普通一樣──

問題都已經解決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搖晃全都避免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捨棄不明原因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剝奪所有可能性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避開模糊的視野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毀壞所有誓約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順從輿論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日光刺眼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減輕罪孽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向神祝禱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背腹受敵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抵達終點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

「我要當一個普通的人」,重複一二三四五七八九十十一十二次,彷彿這樣就可以下定決心,成為一個普通的人。如此強調,如此提醒,意味著「我」一點都不想當個普通的人。我不想當個普通的人,但是必須,所以提醒一次力道不夠,在同一本詩集中他又寫了另一首──〈一個普通的人〉

那天,去算命的時候
命相師說我始終必須
成為一個普通的人
我很開心,因為這正好
和我的目標一致

我滿心期待,並時時警惕
繼續以身體接收資訊
積極準備一些庸俗的煩惱
使自己食慾不振
學習領帶的結該如何打
以及薪水該如何不敷使用

不關心的事就不用再關心了
我終究會達成所有條件
拍照、儲蓄、換身分證
排除所有險惡的環境與
曖昧難解的約束

不需要的東西就永遠不需要了
我涕淚縱橫,信仰堅定
決心讓自己成為普通人之中
最普通的那一個
決心花費一輩子時間,進入
最輕鬆的地獄

──〈一個普通的人〉

決心花費一輩子時間,進入最輕鬆的地獄。」如此輕鬆,像是石田徹也的畫──變成被打包的上班族就不用思考,變成工具零件就不用思考,被釘在牆上向人鞠躬的人沒有選擇就不用思考──要進入最輕鬆的地域,必須先變成最普通的人,必須知道「不需要的東西就永遠不需要了」──但是那個不需要的東西是什麼?是夢想?還是自己的臉?

《最快樂的一天》的封面,是一個沒有臉的人,說不需要臉,其實是最需要的東西。說不需要那些東西就能活著,其實是那些東西讓我活著。

鄭哲涵的詩讀來既無奈又矛盾──究竟是要捨棄那些東西才能活下去?還是必須保有那些才能活下去?

 


作者簡介

大學讀了七年,分別是工業產品設計系與新聞系。
認識「玩詩合作社」後,創作底片詩;認識《衛生紙+》後,持續寫詩。
2015年出版詩集《沒用的東西》。
2019年以《滌這個不正常的人》獲選為台北文學獎年金得主。
認為生命中所有經歷都影響著創作。
現寄居東部,一邊寫作一邊教學。
【OKAPI專訪】「真實的去認識一個人吧,然後,再多知道一些。」──專訪廖瞇《滌這個不正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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