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尼讀繪本】貓為什麼喜歡坐在書上？──讓人閉上眼卻看見更多的「白日夢繪本」

貓為什麼喜歡坐在書上？（底下有解答）（圖／Supposing內頁）

有一個廣為流傳的馬來民間故事：有個年輕人在椰子樹上做白日夢，夢見自己遇見了公主，還和公主共騎一匹馬，正在恍若騰雲駕霧時，卻雙雙掉到井裡。大夢驚醒時，發現自己正從椰樹上摔下來，還好沒受傷。故事結尾有句警語：努力必帶來成功，白日夢帶來災難。

這故事聽來有趣，但最後的警語卻令我掃興，這應該加一個「問號」或換成：努力不一定帶來成功，白日夢不一定帶來災難；但用不著和民間故事過意不去，這就像和老一輩過意不去一樣。這年代白日夢還被提倡為好事，給孩子多一點做白日夢的時間已不是新鮮教養觀，努力必帶來成功這種話實在也落伍了（對努力沒有成功的人要如何解釋呢？）。

白日夢說穿了是一種胡思亂想的能力，這種能力說穿了也不是人人都會的。

A World of Your Own

A World of Your Own（《你自己的世界》，暫譯）是羅拉．卡爾琳（Laura Carlin）少數自寫自畫的作品，其實它並不是一個故事，而是一本「亂想」教戰手冊。這種模式很容易淪為「泛泛」，但作者實在「亂想」得很深入且「認真」，很值一看。

首先，你的起床模式除了靠鬧鐘，是否還可以有別的選項呢？她設計的方式有（下圖，由上至下）：一、飼料定時器發放，群鳥鼓動的叫聲吵醒你；二、大象吃太多飼料放了一個屁臭醒你；三，山貓點的火不小心燒到猴子的尾巴，猴子驚聲尖叫。

作者說，有沒有可能發明一種閙鐘是用看的、用聽的、用聞的？

起床模式除了聽見鬧鐘響，是否還可以有別的選項呢？（圖／A World of Your Own內頁）

還有，她最討厭排隊。排隊的方式可以改良成（下圖，由上至下）：一、在一條鋼索上；二、溜滑梯；三、踩鱷魚嘴巴。

排隊的方式也可以改良得更刺激。（圖／A World of Your Own內頁）

Supposing

這不光是搏君一笑而已。世界總有些無法如你所意的人事物，以亂想的方式來面對不也是個方式嗎，好比面對你討厭的人，我們可以參考這本Supposing（《假設》，暫譯）的方法：

假設……
我阿姨每回來喝下午茶都問我幾歲了，到了第百萬年的時候，我回看她並問她，你幾歲了？

假設……
我到理髮院收集一堆頭髮，接著把它們裝在箱子裡，寄給我不喜歡的人……

收集頭髮裝在箱子裡，寄給不喜歡的人（警語：白日夢示範，請勿模仿）。（圖／Supposing內頁）

Supposing 也是一本「白日夢」大集合，其壓軸之夢為：

假設……
我看了一本如何變成動物的書，唸了一段咒語後我把自己變成了一隻貓；而當我坐在書上想把自己變回去的時候，卻發現我看不懂字……

A Balloon For A Blunderbuss

原來如此啊！下次看到貓坐在書本上時你就知道了，牠正坐在一本天書上，找著變回人的咒語。此書文字是由蘇格蘭詩人、譯者阿拉史泰爾．雷德（Alastair Reid）寫下，他和設計大師鮑吉爾（Bob Gill）合作的還有A Balloon For A Blunderbuss（《拿槍換汽球》，暫譯），也是一場精彩的白日夢遊戲。玩的是拿「什麽」換「什麽」的遊戲。

開頭寫的是：我手裡有一隻蝴蝶喔，你要拿什麽跟我換呢？

手中的蝴蝶，可以換到什麼？（圖／A Balloon For A Blunderbuss內頁）

於中年看到這段文字特別有感，你要拿什麽跟我換呢？瞬間喚起了一片原始的童心，相對於「你要花多少錢跟我買？」的物質金錢觀，你就知道接下來都是一堆「胡扯」，扯來扯去，那隻看不見的蝴蝶已經換了一座島、一支軍隊、一座森林，什麽都有了！

想想看，一隻蝴蝶，換了這麽多東西，這一切，就從抓到一隻蝴蝶開始，你知道嗎──童心的白日夢是如此有爆發力！只需要一個小小的物件，而又應該是如此善良──「讓我看看你蝴蝶。」／「看！」蝴蝶飛走了。全書結束。

此書其實也點明了：「看不到」（蝴蝶被合在手掌裡），才有想像的出發，而最後「看到蝴蝶」後，想像遊戲也就劃下句點。這種完全「白日夢」的書，一般大人都會覺得「無聊」（換來換去結果什麽都沒有嘛！）。

回到Supposing（意猶未盡啊），其中一段令我倒抽涼氣的是：

假設……
我有一間很棒的房子裡面有很多有價值的畫、傢俱還有好多東西，有天回家時我發現失火了，一切都在火焰之中，鄰人紛紛前來安慰我，我卻大笑起來，脫下身上的衣物，丟到火海裡……

看似幽默的「白日夢」，細想又讓人笑不出來。（圖／Supposing內頁）

這種「意境」是要多大的悟性才能體會啊？就算它穿插在一本看似幽默的「白日夢」繪本，你以為你要笑出來時，卻發現不知何時那場「大火」會降臨在自己身上……到最後，你會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玩笑。你努力看書，想變成另一種人；變成另一種人後，卻又想變回去，但一切已無法逆轉。此時，你若是一隻身處人類世界的貓，也只能終日做白日夢了……

我們明天再說話

馬尼尼為

馬來西亞柔佛州麻坡人。讀過國立台灣師範大學美術系、台灣藝術大學美術所。著有散文《帶著你的雜質發亮》《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繪本《貓面具》與「隱晦家庭」繪本三部曲，詩集《我們明天再說話》。最新作品為《絨毛兔》（The velveteen rabbit）插圖。
網站：樹人畫學校 outsider art school ＆ 繪本亂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