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作家約訪，大多約在咖啡店，等到眾人一一落座，OKAPI 的編輯會問大家要喝什麼。提出這問題之前，我常常滿懷雄心壯志，想點一些從沒喝過的飲品，或者是上次某作家點過的，上面甚至放了一片 OREO 的療癒系冰沙。但是最後，我常常也只是在冰熱拿鐵之間掙扎。因此，我羨慕那些點餐大膽的作家們（誤）。
與季節無關，與氣候也無關，女性作者大多點熱飲，男性作者則喜冷飲。熱飲養生，但相對變化不大，熱咖啡或熱茶，當中再衍生一些調配變化。冷飲在冰咖啡及冰茶外，尚有果汁及各種花俏的冰沙。點了冰沙的通常喝得很快，得搶在完全融化之前完食，訪問中途便有雙重緊張，既要應答，又要顧及冰沙，但對方取得完美平衡，成功達成任務。或者是點了甜點，並且一邊回答，一邊把蛋糕切得很完美的，我也會在心中為作家用力地鼓掌。
跟約訪的時間有關，有時候是下午，有時候要等下班後。有的作家是帶著疲憊來的，在補充一些餐食後，火力就開始慢慢打開，血糖的高低偶爾表現在語速上。有的作家是帶著場景來的，牽絆了一些寫到中途的句子，需要一點時間斷開鎖鏈，才會進入肉身正坐著的現場。
每間咖啡店如同一個個完整的小宇宙，餐點飲料大多相仿，室內溫度適當。直到訪問告一段落，人們才會意識到原來剛剛外頭下了雨，或者天竟然全黑了。然後調整身上的衣物，到一個適合室外溫度的狀態，接續之後的拍照行程。
我今年訪了兩次駱以軍老師，一月《小兒子》，八月《女兒》，一冬一夏，各面臨寒流來襲跟逼人溽暑，季節感十分強烈。一月的駱老師穿著大外套跟紅毛衣，從下著細雨的低溫戶外進來，室內卻暖和得不得了。接下來的場面就如同北風與太陽，他是遇上太陽的旅人，開始一件件地脫去重擔。八月訪問約在另一間咖啡店，巷口有便利商店，夏日的冰淇淋大戰不斷推出新口味。我透過落地窗看見他抵達，剛寫完長篇的小說家，連步伐都輕快起來，走過咖啡店的小庭園，他正吞下甜筒的尖錐尾巴。
採訪者的工作有點像遊牧民族，在巷弄中的各家咖啡店移動，在室內的時間過長，偶爾會失去季節感。如果以捷運通勤，更無法感覺到外頭的溫度，甚至可以像《深夜食堂》的老闆那樣，以同一套打歌服對抗一年四季。這時候就需要駱以軍老師這樣的存在，召喚出當季的鮮明溫度，增強對這個世界的抓地力。
（攝影／小路 照片提供／李屏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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