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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厚心得

那針尖上的倒勾肯定是不同的,而在理解中國之外,我們或許真正領悟到的,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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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身處台灣、年輕的一輩來說,「六四」的印象可能已經遙遠模糊,畢竟那跟他們當下眼見的中國差距太大;或許就是歷史課本上的一個事件,而學生擋坦克車照片是當年中共鎮壓民主不擇手段的最好證明。「聽說有過很多人的遊行。」中國年輕的一代這麼說。而,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呢?

我想,參與了一九八九天安門事件的每一個人,不管今天是什麼立場,在某一天突然回首往事的時候,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刻骨銘心的感受。
我的刻骨銘心的感受就是讓我理解了「人民」這個詞彙。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光應該傳得比人的聲音遠,人的聲音又比人身上的熱量傳得遠。可是在我二十九歲的這個深夜,我發現自己錯了。

余華寫的是六四前的某個深夜,他騎腳踏車經過天安門廣場:燈火通明的呼家樓立交橋,一萬多人激情的唱著國歌;一萬多個血肉之軀聚在一起熱氣沸騰,彷彿熊熊燃燒的火把。余華寫「人民」這個詞,他理解並讓他刻骨銘心的;他寫自個兒小時候翻來覆去辯證的:毛主席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毛主席;他寫人民是個殼,不同時代都有人利用它借殼上市;他寫六四之前跟六四跟六四之後的中國;他寫那個空氣發燙的夜晚……

他寫下了「人民」這個詞,再用「人民」說這四十年來中國。


一個人和一個詞彙的真正相遇,有時需要一個機會。我的意思是說,每個人都在其一生中遇到很多詞彙,有些詞彙第一眼見到它的時候就理解了,有些詞彙雖然相處了一生,可是仍然沒有理解。

領袖,指的是閱兵時站在天安門上能揮手的那個人,「領袖」獨指的是毛澤東。毛主席時代的階級鬥爭是空洞的,因為當時中國其實並沒有所謂階級;今日的中國大不相同了。很多人懷念過去毛主席時代嗎?毛主席像太陽似金光閃閃的照片掛在天安門城樓上,指引多少人前進的方向?不過它大概也是中國三十年來貶值最快、幅度最大的詞。

余華小時候沒什麼能讀的書,小說是毒草,不太容易找著;「閱讀」一詞可以想見其貧乏心酸。有一回,余華聽了鄰居家裡有書高興極了,跟回去一看才發現是自個家也有的《毛澤東選集》和紅寶書《毛主席語錄》,而且還都很新,顯見沒翻過。自此除了問人家有沒有書,還多問一句:是新書還舊書?

他讀《毛澤東選集》字裡行間歷史註解,他讀跟同學一人一半手抄的《茶花女》;他讀街頭大字報,文革留下的街頭風景。文革結束,毒草重現書市,大夥徹夜排隊領書票,準備買書。看看今日經典名著跳樓拍賣,更有感觸。

在《十個詞彙裡的中國》,余華寫了十個,應該算是他真正遇到了的詞吧:「人民」、「領袖」,過去很熱、現在被忽略的詞。「閱讀」、「寫作」,始終重要但是不熱不冷的詞。「魯迅」,對文革時期來說,重要性僅次於毛澤東的人。「差距」、「革命」,始終很熱的詞。「草根」,這是進口的詞。「山寨」、「忽悠」,近年才紅起來的詞。同時,他以此描繪出他理解的中國。

他寫小時候的事,寫家人寫鄰居朋友,寫他念書工作、所見所想,變動的四十年在他筆下有時難分真假,荒謬詭異如通俗的小說笑劇,可是,或許這樣的故事才是最貼近的;對中國某個程度陌生的我總得定下來想想,才確定:是的,他寫的是中國。

余華在後記提了個小故事。早年他當醫生時,有次巡迴地方打預防針。當時的針不是拋棄式的,得重複用,針尖有倒勾,拉出來時總會帶上一小粒肉。第一站去的是工廠,工人比較忍疼,頂多呻吟兩聲,「我沒有在意他們的疼痛,所有的針都是有倒勾的,而且這些倒勾以前就有了,他們應該習慣了。」第二站去幼兒園,情景完全不同,哭成一片,而且孩子皮肉嫩,勾出來的肉粒比工人大,出血也多,重點是還沒打的,比打的哭的還大聲。他說,他當時感受到「對疼痛的恐懼,比疼痛還要可怕。」

他回去後找了塊磨刀石,把所有針尖上的倒勾都磨平了;用了兩三次又出現倒勾,他再磨;磨平針尖上的倒勾成了例行工作。他內疚的是,為什麼他聽到孩子的哭聲,才想到工人的疼痛呢?疼痛的感受伴隨著他,余華說,當他人的疼痛成為自己的,他就會真正領悟到,什麼是人生。

這十個詞彙,他寫下中國的疼痛,還有他自己的,我們讀了。針尖上的倒勾肯定是不同的,而在理解中國之外,或許真正領悟到的,是痛苦,與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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