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郭上嘉)
在開始之前,讓我們先做一個簡單的回顧:
1994年,《鱷魚手記》
1995年,《惡女書》
1996年,《蒙馬特遺書》
1998年,《姊妹戲牆》
2001年,《愛的自由式》
從鱷魚的軀殼幻化為人,走出悲情,學會「愛的自由式」,這中間需要歷經七年,然後再過兩年,2003年,我們有了台灣的第一屆同志遊行。
回頭看張娟芬十多年前的舊作,《姊妹戲牆》裡的事件、《愛的自由式》裡的談話,都還歷歷在目,時報重新出版這兩本對這個世代、下個世代都舉足輕重的大書,文字依舊深刻,而在這十年間,這個社會,我們生存的世界,有什麼改變?
對比當年的台大BBS點名事件,前陣子才發生施明德要蔡英文表明性向的新聞,兜了個圈,好像又回到原點。不過,從這兩個事件來看這兩個世代,縱然歧視並沒有消失,事情的架構也十分類似,但是可以從社會輿論、傳媒報導上,看見一般大眾的反應。於此同時,「台灣真愛聯盟」以家長和教師的名義大舉集結,聯合政治和輿論壓力,大動作的要求同志教育全面退出中小學。張娟芬認為,「時代的進步是一種鋸齒狀的過程,歧視還是頑強的存在,也有一些進步的東西。」也許我們可以說,時代其實有所進步,只是過程中有些踉蹌。
即使處在一個異性戀主流的社會中,同性戀的汙名也有正向的轉變,現在的女孩喜歡上另一個女孩,她最大的困擾可能是:這種感覺是喜歡還是愛?「如果今天一個青少年,愛上一個男孩或是愛上一個女孩所經歷的困惑掙扎是差不多的,那其實『性別平等』也只是要求這個東西而已。」張娟芬清楚簡單地點出。同志運動像是在跟時代跳一場雙人舞,也許進三步退兩步,往好處想,還是在前進的路上。
那十幾年間究竟前進了多少距離?台灣同志遊行將在今年邁進第九屆,舉此為例,參與的幾萬人裡面,大部分的人沒有化妝,走在隊伍裡面的人,就是不怕被以為是同性戀所以才走在那裡,這個進步是非常非常大的,「我想不出任何一個社會運動可以有這樣的進展。十幾年前的狀況,根本想都沒想過要辦遊行,」張娟芬說,如果拿過去跟現在相較,把鏡頭拉遠來看,進展是很驚人的。
女同志風格也在這段時間內有了更多元的轉變,當年的T、婆風格兩大軸線之外,又熟成出「不分」這個族群,或者加上「不分偏婆」、「不分偏T」。張娟芬笑說,「我的男同志朋友說這樣的分類很像公館藍家割包,可以選肥肉、瘦肉、綜合,甚至是綜合偏肥、綜合偏瘦!」這些風格轉換的可能,帶來更多的自由排列,也許有哪一天,也許就在這個世代,框架和說法都會完全被打破,長成更新的詮釋。
今日的小拉拉們也許還是泡bar,在舞池裡跟帥T美婆眉來眼去,在一般的場合聚會中,書架上那本《愛的自由式》,始終還是用以相認的最大利器。
然而故事並不是被侷限住的,張娟芬表示,「女同志雖然可以在書中看到一些認同,看到正面的幸福可能,但是其他人也可以看到一些愛情故事;其實愛情就是愛情,不見得有什麼太大的差別,每個人都可以找到一些跟自己的連結。」如果讀者多點好運氣,在講述女同志故事的《愛的自由式》之後,也許我們可以等到她跟朋友笑談間說要寫的──女同志分手慘烈史之《愛的狗爬式》。
近幾年,張娟芬的筆鋒一轉,關心的層面更寬廣,甚至在演講後的交流時間,聽眾遞《殺戮的艱難》來索取簽名,底下疊放著的是《姊妹戲牆》或《愛的自由式》。她把本來關心同志議題的人,拉到一個新的議題,建出一條新的橋樑。「這方向是可逆的,也許他們是先看《無彩青春》,再回頭去找先前的書。」她說,選擇書寫題材時,真正的共同點是對故事的興趣,她看見被困在櫃子裡的人、在制度裡被綁住的人、在生活中尋找幸福的人。
在瞬息萬變的島嶼上,人們用記憶頂住遺忘,張娟芬用書寫幫我們釋放一個又一個的好故事。站在那些壞時代的肩膀上,我們腳踩的,無疑是最好的時代了,讓手上的火炬熊熊燃燒,驅逐掉所有黑暗,路似乎還很漫長,但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們,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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