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某個誰、哪件事,或是這整個時代,我們在黃色書刊的圖畫裡猜測、猶疑、對號入座。
他說:「獻給這個世界:我為你感到高興,卻也替你感到哀傷。」
他的故事從來沒有一個標準答案,這一次,黃色書刊的「不解釋」,讓他們用自己的語言,獻給感同身受的你們。
文/湖南蟲
《哀傷浮游2 沒有名字的人們/〈洞〉》(圖/時報出版提供)
我們真的幸運到,有一天不會再聽見「微調後有爭議的內容不會考」一類讓人頭痛的說法嗎?反課綱微調的同學們,我為你傷心,因為我從來不是個樂觀的人,我猜《哀傷浮游2》的作者也一樣。
閱讀完《哀傷浮游2》收錄的短篇漫畫〈洞〉,我馬上想起前陣子受前主管之邀,到華江高中對學生分享閱讀和寫作的事。由於擔任班導的我前主管也在現場,大家當然都很乖,努力抵抗著睡意,聽我扯些不重要的小事。投影機在布幕打出文章,我請同學上來唸,原先預想大概要隨機點名的「最壞打算」沒發生,同學十分踴躍地舉手;分享喜歡的文章並請同學照樣造句,回收率也高,著實讓上課一定搶坐最末排、非必要絕不發言的我十分驚訝,直想問一句:「現在的學生,你們還好嗎?」
想來是不大好。下課後,幾個學生走上前來,開門見山地問:「不好意思,我們想問一下,你對反課綱微調的想法是什麼?」謝天謝地,前一天我正好看到「我國最高峰是喜馬拉雅山」的新聞,儘管教育部很快做出澄清,至少還夠我回答學生的問題,並歡喜收下學生贈送的反洗腦、反「違」調課綱貼紙。奇怪的是我的第一反應是檢查母校是否名列其中,直到在密密麻麻的白色黑體字裡看見熟悉的淡水商工四個字,才鬆一口氣。
演講結束,和班導聊天,我說你的學生真不簡單,哪像我們以前都傻傻的,餵什麼吃什麼,實在很好養(也可能只有我啦)。班導說,其實也不是大家都那樣熱中,但大概每班都有些帶頭的。我說有危機意識很好啊,還會自己邀請教授來演講,辦理講座、加入串聯等,其實就是「社團」的意義吧?哪像我以前只知道玩。
但再仔細想,也是挺無奈的,貼紙上那句「這個夏天,我們的戰鬥」,到底有多少勝率呢?漫畫裡那個忽然就出現的、把人紛紛帶走的「洞」,不就以一種滲透加利誘的方式,超現實地反映了現實嗎?抗拒「洞」直到最後一刻的面惡男子是這樣說的:「對我來說,可怕的並不是洞的存在,而是『大家都習慣了它的存在』這件事。我們到底習慣了多少不該去習慣的事情呢?不管是不平等社會、道德標準、錯誤知識……只要大多數人安於現況,就什麼都不會改變了。」
作家鴻鴻在《女孩馬力與壁拔少年》後記中是這樣寫的:「我們真的幸運到,有一天這世界可以自然醒嗎?」
同學的照樣造句──
有希望只是隱喻畢竟浪費食物不大好的:「我們真的幸運到,可以把不想吃的食物倒掉嗎?」
有彷彿哲學家的:「我們真的幸運到,可以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嗎?」
有貌似望穿秋水的:「我們真的幸運到,能等到所等待的嗎?」
有不知是不是課後來找我的三個人中其一所寫的:「我們真的幸運到,能自己決定要的是哪一片天空嗎?」
我們真的幸運到,有一天不會再聽見「微調後有爭議的內容不會考」這一類讓人頭痛的說法嗎?反課綱微調的同學們,我為你傷心,因為我從來不是個樂觀的人,我猜《哀傷浮游2》的作者也一樣。
〈洞〉裡的最後台詞,是面惡男逐漸被「洞」所吞噬,笑著流淚說:「接受它也不難嘛!感覺到了那邊,一定會過得很幸福。」
然而,我們確實幸運到,可以遇見這群學生,看他們努力捍衛著不該習慣的黑洞入侵。
湖南蟲
1981年生,台北人。淡水商工資處科、樹德科技大學企管系畢業。曾獲林榮三文學獎、聯合報文學獎、時報文學獎等。作品曾入選《97年度散文選》、《生活的證據:國民新詩讀本》等。著有散文集《昨天是世界末日》、詩集《一起移動》。經營有個人新聞台「頹廢的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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