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
一生從事詩、散文、評論、翻譯,自稱為寫作的四度空間,詩風與文風的多變、多產、多樣,盱衡同輩晚輩,幾乎少有匹敵者。從舊世紀到新世紀,對現代文學影響既深且遠,遍及兩岸三地的華人世界。曾在美國教書四年,並在台、港各大學擔任外文系或中文系教授暨文學院院長,曾獲香港中文大學及台灣政治大學之榮譽博士。先後榮獲「南京十大文化名人之首」、國立中山大學榮譽文學博士、全球華文文學星雲獎之貢獻獎、第三十四屆行政院文化獎等。現為國立中山大學榮休教授。
著有詩集《白玉苦瓜》、《藕神》等;散文集《逍遙遊》、《聽聽那冷雨》、《青銅一夢》等;評論集《藍墨水的下游》、《舉杯向天笑》等;翻譯《理想丈夫》、《溫夫人的扇子》、《不要緊的女人》、《老人和大海》、《梵谷傳》、《濟慈名著譯述》等,主編《中國現代文學大系》(一)、(二)、《秋之頌》等,合計七十種以上。最新作品為詩集《太陽點名》。
Q1. 平時有偏好的閱讀類型嗎?最喜歡讀哪一類的書?
余光中:除了文學,文學周圍的人文學科如歷史、藝術、傳記、遊記等等。有時也會閱讀天文的書,做一個不太外行的內行。此外,很多人以為我一個在學院教書的老教授、絕對不會聽搖滾、閱讀搖滾,這一類的書我閱讀的可多了。
Q2. 通常都在什麼時間、地點寫作與閱讀?在閱讀和寫作的時刻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怪癖?
余光中:上下午晚上都有,現在我奉行「新生活運動」,晚上10點半過後就不再閱讀。即便如此,面對催稿,10點半以後也還是得寫。在閱讀和寫作上我沒有怪癖,有時候會喝杯茶,安靜即可,絕不把音樂當作讀書的背景。對我來說,好的音樂是要放下一切,用心,用耳去傾聽。
Q3.您已經闊別八年沒有新作,這次推出的作品質量兼具,題材非常豐富,能否談談您這八年來在創作上有什麼特別或顯著的改變嗎?
余光中:這八年來我持續發表文章,只是尚未集結出版,而且在2012年還出版了《濟慈名著譯述》。八年來創作上的改變是慢慢的,而且是四度空間:詩、散文、翻譯、評論同步進行,詩和散文一直在寫,社會也不斷要我寫,像台鐵最近就邀我寫坐老火車的感受,這首詩會收藏在鐵路博物館,不久之後板橋台鐵車站也會陳列。
以詩而言,近年來創作變得比較客觀,最新詩集《太陽點名》中幾首長詩像〈大衛雕像〉,敘事多,沉思默想也多,寫龍門石窟雕像的〈盧舍那〉、看花博展的〈花國之旅〉均屬此類。
Q4.老師曾說過寫作的靈感有些是「追來」,有些則是「等來」;也說過寫作就像打噴嚏,卻平空噴出了彩霞。這對於創作者來說是十分令人羨慕的,老師能否向讀者分享如何掌握靈感?或是如何能在寫作這麼多年後仍保持充沛的創作能量?
余光中:我的詩有些是追來的,有些詩是等來的。追來的常常是應別人的期望,我自己也有興趣而寫,常常是題目大,背景複雜,需要大量閱讀參考書,作足知性準備,再以感性落筆。等來的詩,一方面是我自己想寫,一方面則是不請自來,就是所謂的靈感。靈感是無法掌握的。歌德曾說:「沒有人能主宰創作。」又說,他的作品都是為某一個場合而寫。以詩為例,古詩有唱和之作如李白與杜甫,蘇東坡就曾和自己的詩。現代詩也是如此,總是生命中有某種觸動而寫,而不是先命題如談人生等,這屬哲學家或倫理學家的範疇,而不是文學家。
至於創作能量的保持,我慶幸我有四個發電廠,詩、散文、翻譯、評論,一個廠停電,其他廠還在運作。另一個說法是,如果一個作家對生命保持敏感,主題就不會匱乏,對語言保持敏銳,文字就不會粗糙,如此自可減少「江郎才盡」之憾。
Q6. 經歷去年一整年國家社會運動的洗禮,更加強化公共知識分子的力量,這對於您在教學與推廣閱讀來說有沒有什麼轉變?
余光中:知識份子對國家社會是有感受的,不見得是寫社論,而是在演講中或上課中,引起話題,幽默帶過,聽者自然會心。
Q7.若要推薦給第一次閱讀您作品的年輕人,您會推薦他從哪一本讀起?
余光中:首先是我即將出版的詩集《太陽點名》,接著是《從徐霞客到梵谷》與《舉杯向天笑》。《太陽點名》是我最新詩集,主題、體裁、語言變化頗多,像長詩〈大衛雕像〉,需要多思考花時間讀,甚至需要了解一些藝術背景才能完全讀通。短詩〈唐詩神遊〉系列,以唐人為師,抉發古人詩藝竟暗通今人技巧。還有20幾行的詩,或諷刺,或幽默,或探藝術之永恆,像〈蒙娜麗莎〉,我寫她總是微笑,無論經過戰爭或遭竊,她依然存活。
《從徐霞客到梵谷》有我論山水遊記,不論我寫或論的對象,本身就是文學。幾篇談梵谷的文章,介紹十多位畫家的不同特色,除了是美文外,更有人參觀羅浮宮時,跟著書中〈巴黎看畫記〉一幅幅的欣賞。《舉杯向天笑》有我對英漢字典的特別看法,包括每個字都有各自的分別,有不同的生理與姿態,動詞與名詞的關係是怎樣,形容詞與名詞之間有怎樣的聯繫。除了對「字」的看法外,也包含我對詩與翻譯的意見。
Q8.能否跟讀者分享目前正在進行的以及接下來的計畫?有沒有特別想挑戰的書寫題材?
余光中:目前沒有特別的計畫。倒是外界拼命計畫我,活動太多,當然活動有其社會意義,希望以後活動僅佔四分之一,剩下的四分之三用來讀書、翻譯、創作。
Q9. 老師有沒有什麼話,想對到了21世紀還依舊讀詩的讀者說?
余光中:到21世紀,詩還是要讀的。連政治人物都應該要讀,用詩比較有人情味,容易打動文化認同。相反的,有些場合無詩還行不通。比如台北公車上常張貼短詩,這是個好點子,許多大陸人來台北時都十分佩服。不論新詩或古詩都與我們的生活相關,有些唐詩宋詞演變至今成了最常被引用的成語,像「更上層樓」來自王之渙「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當局者迷」脫胎自蘇東坡「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等,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
新文學雖僅將近一百年,需要更多的時間累積,但有些新詩的句子如鄭愁予「美麗的錯誤」,瘂弦「溫柔之必要」,我的「星空非常希臘」,「之必要」與「非常」成了常見的生活用語。可以說,沒有詩,民族語言未免太寒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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