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曾試過,身心已經無力應付日常,卻仍逼著自己追上外界的腳步?社會的節奏彷似不容撼動,落後常被視為不夠努力、沒有資格停下。
英國作家凱瑟琳.梅在《度冬》裡提供了另一種觀點。她以冬季作比喻:疲憊、挫敗與低潮不是「有問題」或「壞」的時期,而是生命的正常節律。若我們放下「人生該像永夏」的想像,便能回到更符合人性的狀態。
當開始傾聽冬季,會發現我們一生要度千百個冬,有的重大、有的細小,而冬期往往蘊藏著最深刻、最具洞見的智慧。
▌從日常滑入寒冬
書的開場,凱瑟琳述說一段始於尋常,卻逐漸演變為天翻地覆的經歷。在她40歲慶生度假期間,先生突然緊急送醫,接著闌尾破裂併發感染。她從最初輕鬆看待,逐步走向「也許會失去他」的恐懼。
當時凱瑟琳正處於請辭教職後的過渡期,最忙碌之際卻得申請照顧假,加上新書稿期迫近,又擔心剛升小一的兒子能否適應⋯⋯她描寫這段從日常滑入動盪的過程,驚心動魄卻感覺自然,就像人生的土石流般,不可測卻並不罕見。
人們習慣相信只要夠努力,生活理應一路向好,於是當寒冬降臨——生病、喪親、事業受挫、關係觸礁,或一些不堪言說的長期壓力——痛苦之餘還要質疑自己哪裡做錯?作者認為,我們要停止把這些時刻視為愚蠢、懦弱或人生的失誤。因為在自然界沒有任何生命能跳過冬天,收縮與休眠本就是節律的一部分。
▌以肉身體悟大自然的智慧
書中穿插著凱瑟琳親身向自然學習的經驗:在冰島藍湖與芬蘭桑拿的高溫中,她感受身體於極端壓力下自行調節,在溫暖與冰霜的交界找回平衡。她體認到「病痛」與「冬天」並非敵人,而是正常的生命循環。
在英國海邊的零度冷水中冬泳,則讓凱瑟琳體會極寒如同物理性的洗禮,能強行中斷大腦的憂鬱迴圈,使雜念盡散,只剩呼吸與心跳的原始節奏。上岸後的顫抖不是恐懼,而是身體回溫、在微小危機中重尋平衡的訊號。冬泳能激發多巴胺的愉悅感,將意識拉回當下,切斷過去與未來的所有焦慮。
這些體驗,讓她明白那些看似「什麼都不做」的時刻,其實是必要的自我照顧。如同身體在極端環境下收斂能量、悄然轉化,讓人生的重心從「追求更好」,轉向「好好活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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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冬之道的傳承
若我們學會寬容對待自己,這份改變自然會惠及他人。凱瑟琳17歲時精神崩潰,中年才確診屬自閉光譜。如同許多未被診斷出自閉傾向的女孩,她在寒冷中渡過了整個童年,於是很早便學會如何度冬。
她能辨識自己「度冬期」的形狀、長度與重量,最重要是明白寒冬不會永無止盡,只要找到自處的方式,安然靜候春天重臨。而如今,她將這份智慧傳授給下一代。
她發現兒子入讀小學後變得憂鬱,然而外界往往會要求孩子犧牲快樂,以換取大人想像中對未來的保障。凱瑟琳卻深信,快樂才是發揮才能的前提——當人們不必為著符合外界框架而勉強改變,按照天賦的節奏去思考與生活時,才華便自然能夠綻放。
於是她陪伴孩子放慢腳步,從低潮中重建能夠應付的生活步調。後來離開了主流教育體制,孩子的笑容漸漸回來,證明之前那些不適的反應,只是未被聽見的求救。
她引用德國作家赫曼.赫塞的話:那些不適應這個世界的人,其實已經快要找到自我了。有時大人需要放下「應該」的執念,孩子才能在真實的節奏中分辨快樂與痛苦,明白兩者皆是生命的必要,進而找到自我的力量。
▌蚱蜢無罪,螞蟻才是不合理
書裡提到螞蟻與蚱蜢的寓言,讓讀者重新審視對「勤奮」與「依靠」的既有偏見。過去的社會讚美規矩守分、不麻煩別人的螞蟻,將其投射為模範,但凱瑟琳指出,這種絕對的穩定並不真實,只是集體投射的「要是這樣就好了」。
真相是,我們每個人都有螞蟻年與蚱蜢年。有些年我們能預備、能儲蓄;有些年,我們就是需要多一點幫忙。人的價值不該只由「實用性」衡量,那些看似停滯的時期,其實是休整的必要時刻。
她亦以蛇的蛻皮作比喻,我們若選擇蛻皮,便會暴露痛覺敏感的神經末梢,感覺赤裸到必須細心照顧自己一段日子。但若不那麼做,舊皮便會在身上硬化裹緊。
在《度冬》中,我們可以讀到作者對生命的仁慈與接納:若快樂是一種技能,悲傷亦然,兩者同樣需要被學習與尊重。凱瑟琳藉由日常與大自然的啟示,表達生命如四季往復的圓環,我們該允許冬天擁有其應有的長度與重量,順應它,而非對抗或假裝沒事。
我們無法選擇冬天何時到來,所能做的,是學會在寒冷中休養生息。當不再盲目渴望永夏,便能看見冬天的壯麗,並帶著從嚴寒淬煉的深度,走向下一次的成長。
作者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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