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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麗如|玩真的

【黃麗如專欄|玩真的】比出國貴又如何?這就是我要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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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已到尾聲,各式各樣的暑假觀光業績分析紛紛出爐,像是機票漲、團費漲、餐食漲…..萬物狂漲,儘管出國變貴,大家還是瘋出國,彷彿在臺灣旅行很不值得,尤其度假勝地墾丁不斷被拿出來檢討,「去墾丁不如去沖繩」像是一個口號,每個人都變成消費高手,多花一塊錢在墾丁都是浪費。

今年很常聽到周遭友人說,臺灣旅行成本太高,日幣狂貶,去日本還比較划算;或是臺灣的旅館太貴,服務又不上軌道,還不如去東南亞、挑個好飯店過幾天……這些說法聽起來頗有道理,不過僅適合想要去切換時空、進入桃園機場就自然嗨、登上飛機聞到機艙特有的燃油味混合密閉空調味就喜不自勝的人。如果只是抱持著「只要出國都好」的心情,其實並無法公允的評斷臺灣觀光現狀。

旅行常常是一種召喚。比方想去墾丁,是為了重溫青春時光(墾丁不是只有墾丁大街),那遙遠的時光在沖繩找不到,甚至在現在的墾丁也找不到,但去憑弔或念舊都好。比方,想去花蓮,在觀光客比較少的時候去赤柯山賞花,住過去因為太熱門都訂不到的夢幻民宿,感受縱谷的恬靜時光;比方,想去台東都歷看「月光海音樂會」,舉凡參加這回八月盛事的朋友,個個都感動不已,能天時地利人和的看著月亮從海上升起,能聽到林強在海邊放音樂,這都不是用CP值可以精算出來的。何況人算不如天算,旅人怎能知道月圓時分是否天氣好、甚至可以欣賞超級月亮呢?!

而我去了蘭嶼。當我在買台北台東加上台東蘭嶼的來回機票時,不熟的朋友碎嘴說:「你這樣來回機票快八千,都可以搭廉航出國了。」可是當下的我並不想搭紅眼班機出國(且被限制七公斤手提行李),我只想舒舒服服的飛去蘭嶼。訂民宿的時候也被碎念,我挑選了剛蓋好不久、躺在床上就可以看到大海的民宿,一晚三千多元,訂房說明還清楚寫著:「不提供毛巾,房間無法鎖。不提供鑰匙的原因是海風長年吹襲,門鎖容易壞,一旦壞了就要跨海請台東師傅修。」我想房客常搞丟鑰匙,也會讓必須搭船兩小時去台東打鑰匙的民宿主人很苦惱吧!不熟的友人一聽到沒鎖、沒毛巾、還建議旅客把自己的垃圾帶回臺灣的民宿竟然要價三千多,直覺地說:「那麼貴,怎麼不去峇里島或普吉島度假?三千多能住酒店或villa!」但,我就是想去蘭嶼啊!

如果一直要把國旅這樣比,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想去蘭嶼,可能是被朋友今年七月中去蘭嶼拍攝「大船下水」的畫面感動。在東清村和拼板舟教練閒聊才知道,蘭嶼很久沒有那麼大的拼板舟下水了,所以七月中的活動才那麼盛大。停在東清灣的拼板舟每一艘各具特色,拼板舟的意象讓人一眼就能辨識這是蘭嶼,獨一無二的蘭嶼。沒必要跟峇里島或普吉島較量,蘭嶼人應該也不想比。


第二天清晨五點,我和家人跟著拼板舟教練划船出海看日出。我們坐著人稱「哇哇雄教練」的船,我原以為他叫「娃娃熊」,他看我眼神有異,立刻澄清:「我不是那個裝可愛的娃娃bear,是哇哇雄。達悟語的大海叫『哇哇』,我的名字有個『雄』,所以才叫哇哇雄。」哇哇雄划著自製的拼板舟說,船舷素材來自麵包樹,堅硬的部分則是欖仁舅和番龍眼,這些都來自蘭嶼的山上,要自己去砍樹,人工搬下來。造船是很大的工程,但一艘船就是給自己一方大海,藉著出海捕魚能養家活口,此刻則可捕遊客出海看日出。

他回憶起過去在臺灣工作時,很常參加龍舟大賽。哇哇雄驕傲的說:「別的隊伍訓練好幾個月,我們蘭嶼人比賽前一個禮拜練一練就可以得到很好的名次。」海洋民族置身在汪洋,眼神都會發亮,在聽聞精彩的海上故事時,太陽從海面光芒萬丈的躍起,我們在陽光鋪成的海路上前進,一切金光閃閃。


遊客可在東清村搭拼板舟看日出,或是黃昏時來划船。(攝影/黃麗如)


幸運的看到海上日出。(攝影/黃麗如)


短短五天都在東清和野銀一帶閒晃,看到的面孔一再出現。在「阿文商店」前的涼亭聽部落裡的故事;在紅燒飛魚阿伯的小店吃著鮮美的飛魚,聽他訴說參加《五燈獎》的過往;還在小吃店斜對角的空地看到正在造拼板船的村民,索性跟著幫忙造船的謝大哥去逛他們的地下屋。民宿旁邊則有一間今年六月才開的「小公主的餐桌」,小公主廚藝一流,我說想吃蘭嶼芋頭梗、煙燻豬肉,她全都張羅來到餐桌,而且還做出一個以蘭嶼芋頭為餡料的生日蛋糕。

小公主斜對面「黑妞部落民宿」的黑妞大哥,是她哥哥,粗獷的大哥帶我們去夜觀角鴞與濱海生物,他知識淵博且敏感細膩,在他的領路下,我七十多歲的父母看到超萌的角鴞,都露出孩童般熱切興奮的眼神。以上諸位人物,我在短短幾天旅程中,不斷重逢,當他們很閒的時候,多半會坐在門口,望向大海,這是我覺得身為一個人最幸福的姿勢。


蘭嶼的海,任何時候看都是不同的藍色,看不膩。(攝影/黃麗如)


夜晚在林間看到蘭嶼光澤蝸牛。(攝影/黃麗如)


有人質疑花五天去蘭嶼會不會太多天?此行我主要是待在東清和野銀,還有很多地方沒時間去。旅行的最後,我們造訪「蘭嶼文物館」,沒想到文物館只開放一樓,二樓因為去年小犬颱風造成建築嚴重受損、館藏全毀,目前正在修繕中,大量珍貴文物就這樣消失。在失望和難過中翻閱了潘小俠攝影集《蘭嶼記事:潘小俠影像1980-2022》,跟著他的鏡頭走進過往的時光,感謝他凍結珍貴的瞬間。最後買了一本蘭嶼繪本《爺爺》(akay),它以英文字母A到Z串起屬於達悟族的生字卡,如A有 avoa 檳榔、B有 behbah 山棕,透過每一種民族植物,講述這塊土地的文化與故事。

蘭嶼記事:潘小俠影像1980–2022

蘭嶼記事:潘小俠影像1980–2022

許書瑜創作的繪本《爺爺》


野銀「咖希部灣」(Kasiboan,達悟語「堆垃圾的地方」)以寶特瓶搭起的房子,是阿文打造的蘭嶼環境教育中心,能直接感受蘭嶼的環境威脅。


到咖希部灣彩繪的藝術家,以藝術創作協助宣傳環保理念。(攝影/黃麗如)


野銀部落保留蘭嶼最多的地下屋。(攝影/黃麗如)


蘭嶼的達悟語意指「人之島」,這回的旅行特別能感受「人」的分量。這是獨一無二的人,也是舉世無雙的島。它不會變成台灣的峇里島,它就是蘭嶼。

離開時,我鎖車門時不慎把車鑰匙扭斷,鑰匙斷了一截在車鎖裡,幸好可以拔出來。不過鑰匙斷掉、無法開車,只好呼叫租車公司來處理,租車大哥千里迢迢送來備用鑰匙(近期蘭嶼進行中華電信地下化工程,若開車要繞很大一圈),他提醒:「蘭嶼的門鎖和鑰匙常年被海風吹,很容易壞,千萬不要鎖門喔!」

全島沒有紅綠燈,羊和豬大辣辣的在路上散步,門最好不要鎖……這就是我要的美好時光,無需衡量有沒有比出國貴,就算比較貴,又如何?



蘭嶼的羊無所不在,馬路上風景區都可見。在野銀村散步,也會遇見豬在散步。(攝影/黃麗如)


東清灣停泊的拼板舟是蘭嶼最具代表性的意象。



作者簡介

不管發生什麼事,好好的喝一杯,一定有辦法解決的。

──
資深旅遊寫手。信某香港神婆看著命盤所云:「想要,就可以立刻擁有。」而忽略其他警語。
著有《酒途的告白》《極南》《醒來,在地球的一個角落》《酒途的告白2:喝到世界的盡頭》。 最新作品為《呼吸南極》(與鄭有利合著)。

個人部落格:享樂遊牧民族
Fb:享樂遊牧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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