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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神/為了掌握權力,操弄恐懼才是明智之舉?──讀《荒境列車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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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讀書筆記bn


《東方快車謀殺案》Murder on the Orient Express)中有一段令我印象深刻的對話,大意是,列車供不同階級和年齡的乘客相聚,下車後卻可能永不再見。這揭示「列車」具有某種穿透階級的隨機性,只要能買得起車票,任何人都能睡在同一節臥鋪車廂,不分貴賤(雖然車票價格昂貴,需要一定門檻)。然而,列車同時也是社會縮影,即便不同階級匯聚一堂,階級依然存在——可以說,列車是平等地承載著不平等的工具。

這正是《荒境列車之旅》的部分主題。高速列車運送的不僅是物資和乘客,還承載了社群、社會,甚至國家。

《荒境列車之旅》中,北京到莫斯科之間的西伯利亞大平原出現異變,成為一片「荒境」,暴露其中會感染超自然疾病。隨著異變蔓延,俄羅斯與中國築起「長城」,將這片難以捉摸的「荒境」隔絕在外。然而,人們並未因此斷絕往來,撐起兩國交流的是「西伯利亞鐵路」——人類技術的最高結晶。由於列車是接觸「荒境」的最前線,必須用最先進的技術隔絕「荒境」,否則一旦荒境入侵車廂,最糟的情況,便是將整列車廂的乘客與乘務員消滅。

荒境列車之旅

荒境列車之旅

故事開始前,列車已發生過事故。但鐵路公司竭力規避責任,混淆視聽,甚至試圖換掉頗有聲望的列車長。一等車廂的乘客原本享受荒境的刺激感,但當怪事發生,他們開始裝作沒看到,維持安穩假象。當列車因意外缺水,一等車廂的乘客冷嘲熱諷,要求更「合理」的服務,即使在荒境中取水極為困難。鐵路公司為了滿足這些挑剔的乘客,竟停止供水給三等車廂,因為一等車廂的乘客顯然花了更多錢——毫無疑問,這故事的核心對抗關係並非車廂與荒境,而是車廂內部的權力分配,也就是社會縮影。這提出了一個問題:這個小型社會害怕的「荒境」究竟是什麼?從「長城」到「車廂」,似乎以「隔離」為最高指導原則,難道「荒境」是外來者的隱喻,如移民嗎?

這不無可能。畢竟故事中最顯而易見的「荒境入侵」以「偷渡」形式表現。荒境生物模仿人類,並在有了人類形象後,發出「既不屬於這裡,也不再屬於那裡」的感慨,這往往也是移民與其後裔面臨的處境。但我認為「荒境」的隱喻肯定不只如此,或至少沒這麼針對;因為「荒境」的恐怖太詩意,難以捉摸,即便它們會模仿人類,但是否對人類感興趣,實屬可疑。在我看來,「荒境」更接近無意識的自然,或至少無從察覺其意識。

說「荒境」是自然,有其根據。這趟旅行的終點是萬國博覽會,而故事不斷強調「列車是文明的結晶」;從這個角度看,「荒境」是與文明對立的力量,即蓬勃自然中的難解謎團,那些人類永遠無法掌握,卻不斷展示其威脅的動能,譬如地震和海嘯,都是謎團的某個面向,卻不是它的全部。但是——

「荒境」允許多重詮釋,或許揭露了其本質。

重點不在於「恐懼」什麼,而是「恐懼」本身就形成了社會;「荒境」必然難以捉摸,因為是人類透過「恐懼」形成了「荒境」,決定了其中有什麼。荒境生物確實存在,但透過玻璃看向「荒境」的人們,有多少是被自己幻想出來的事物嚇到?恐怕不少。

恐懼有助於人類保存自身。但恐懼不存在的幻影,就只是保守了。《荒境列車之旅》中有兩種反派,一種是將不熟悉的事物全貶為邪魔歪道的宗教家,但那些事物既然存在,難道不能解釋成神蹟?另一種是維護自身權力而操弄恐懼的鐵路公司,他們有凌駕政府的力量,甚至有私人軍隊,形象近似《電馭叛客》(Cyberpunk)作品中的大企業。作為最常接觸「荒境」的單位,鐵路公司為何不調查、公開「荒境」的本質?因為讓人們理解「荒境」對公司並無好處,「知識」可能帶來變化,而變化會鬆動既有社會結構,進而瓦解他們的權力基礎。對他們來說,維持恐懼才是明智之舉。

然而,人類不可能永遠逃離「荒境」。不是因為「荒境」企圖入侵人類世界,而是人類作為世界的一部分,牽一髮動全身,「荒境」只是自然地對變化做出回應。到最後,讀者發現人們的恐懼缺乏根據,荒境入侵帶來神蹟般的變化,打破了三等車廂與一等車廂的隔閡,社會確實被重組,也因此被「公司」視為威脅——

新的國家誕生了,同時被舊世界放逐。

列車作為隱喻,不僅是對乘客將駛向何方的疑問,更重要的是沒有隨意上下車的餘地;無論願不願意,我們都是被關在高速移動車廂中的群體,要一起決定未來的方向,不付出重大代價就下不了車。《荒境列車之旅》揭露的只有一點:不理解現實、不接納變化,毀滅遲早會來臨。至於這輛列車是否安泰,就不是作者能保證的了。

荒境列車之旅 (電子書)

荒境列車之旅 (電子書)

 



作者簡介

台灣作家、實境遊戲設計師,「臺北地方異聞工作室」成員,長期耕耘民俗學與妖怪文化議題。2012年以從塗鴉文化發想的「大臺北繪卷」獲角川輕小說獎短篇組銅賞、2014年獲金車奇幻小說獎。著有日治時代為背景的妖怪小說《臺北城裡妖魔跋扈》《帝國大學赤雨騷亂》、《金魅殺人魔術》,和多位作家合著時代小說《華麗島軼聞:鍵》、《說妖》、接龍小說《筷:怪談競演奇物語》,及台灣妖怪考察書籍《唯妖論》,同時是實境遊戲〈城市邊陲的遁逃者〉、〈金魅殺人魔術〉原案,亦和政府合作文化推廣活動。

最新作品《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是他最早以台灣為主題的創作,耗費多年完成,結合推理懸疑、心理鬥智、本土歷史、鐵道浪漫,描繪橫跨國界和數十年時光的壯麗幻想史詩,其中的燒腦心機戰和多陣營對決,展現出作者長年設計「遊戲」的巧思,一個又一個不斷延展的謎團暴風,更是讓熱愛解謎的讀者大呼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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