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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曉唯是誰?他《只說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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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陳曉唯的書,總能輕易回到故事裡,因為他是一個從未現身的作者。陳曉唯是誰?身為一個未現身的作者,有時候,這個問題也是他自己無法回答的大哉問。


故事是怎麼開始的?從來,只有說書人知道。許多時候我們只能從故事中還原與拼湊一個「緣起」,而不只是從作者身上探看,這並不是因為無關,更可能因為有些相關,無從言說,最好不被說起。


陳曉唯是誰?

第一次見到陳曉唯,他已出版了散文集《我們回家吧》(2019)與小說集《只說給你聽》(2023),然而他的名字更早便在其他人的作品與推薦中現身,有詩人陳繁齊陳冠良宋尚緯,暢銷作家不朽溫如生與心理學家周慕姿……初相見也像是終於見面,當我和他聊起「陳曉唯是誰?」這個在出版圈、在讀者與其他創作者心中經常出現的問題,陳曉唯自己也清楚,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有很多讀者會叫我曉唯姐姐,這名字很女性,即使我說我不是姐姐,對方可能會說那就是妹妹了,所以我也碰過男讀者來告白……」他回憶,剛開始在臉書寫些東西時,追蹤人數還很少,後來越來越多人閱讀與轉貼他寫下的心情與日常,甚至出版了第一本書。「但出第一本書時,我真的被罵得很慘,會收到各種不同聲音,像是質疑我為什麼可以出書、詬病這個聽都沒聽過的人寫一些溫情散文,在騙人買書。」
我們回家吧

我們回家吧

只說給你聽

只說給你聽

這些負面的聲音,早在他尚未出書卻為許多暢銷書寫推薦文時,便傳了開來。陳曉唯細緻聰慧,先讀他的文再看到他的人,感受更是如此,因此他也比誰都理解敵意的構成,「當時我沒出過任何文學書,但寫了很多暢銷書的推薦序,加上我完全不曝光,這個人憑什麼、這個人是誰,大家都不知道。」陳曉唯甚至打趣,某次與作家朋友談及此事,朋友於google搜尋欄位輸入「陳曉唯」,後面緊接著「是誰」。他坦言,當然不會有太多資訊,因為這其實是出自他日文名字裡頭的「唯」字,「陳曉唯」是一個筆名。

而那段剛踏入文學、剛出版第一本書,就聽見太多聲音的歲月,也影響了陳曉唯的出版觀念,於他已沒有非要出書、非要發表不可的欲望。現實中,他也從自由接案者,轉身踏入職場,回到自己所學的金融與數字之中。陳曉唯自述喜歡文學,更擅長數學,晨型人的他每天早上都會寫字,其中有許多是數學方程式,因為他喜歡「驗證」。當我問起他故事中每一種愛的關係都如此不同,時愛時恨、血流成河,究竟「愛」是什麼?他先想到的竟是數學的驗證,「愛其實是皮爾森定理、皮爾森積差函數,它是統計學的一個定理,指所有東西最終會回歸到一個區間,愛也會回歸區間。」陳曉唯看到的愛,像是可以預測和運算的數學。

每天早上,陳曉唯起床、跑步、洗澡,接著他看書與寫字,有數學也有文學,對他而言文學是一種結果與追求,因為在他看來,「數學會產生文學,物理學也會產生文學。」即使算微積分都很文學,陳曉唯從公事包拿出紙筆一邊示範解題,一邊解說微積分的文學性就在於它是「差了一步的幸福」,手指向紙上的數字,他說,「但這一步,是在這裡被取代掉,所以你並沒有真的差了一步,你只是不走了。」

 


往「文學」走一步

不管陳曉唯是誰,他早早就決定往文學走,從第一本書《我們回家吧》裡書寫自我與成長,陳曉唯自述今年出版的《只說給你聽》,風格轉變非常巨大,他將第一本散文定調為寫給當時外籍戀人的散文,因此創作時,得用最簡單的字與譬喻講述自我;到了《只說給你聽》,不僅是形式不同,裡頭滿是人際關係的各種樣態,無數的畸戀、傷害疊加上犯罪與傷害,滿是失倫與失常的故事,簡直跟書名書封透著的溫情唯美,並不在一個世界這些多角戀、畸戀與同性雙性無性的各種連線,
甚至這整個創作計畫能夠付梓,其實來自陳曉唯生了一場病,生病讓他多了不同以往的思考。差不多同時,他接下了《皇冠》雜誌的專欄邀約,「我那時就跟出版社說,我可能不會寫他們以為的那種暖情文章,我當然可以做到,但暖情也只是一種故事的樣態,我想寫一些其他的東西。」

從連載到出版、行銷,陳曉唯最感謝出版社給予他百分之百的空間,不管是寫作路線的轉變與堅持不辦實體活動的想法。他仍猶豫了半年才決定簽下合約,如他所言,他已對出書沒有很大的企圖。

陳曉唯的想望一直是寫,而他寫稿不用電腦,全用手寫。「我的故事九成九都不是當下決定的,而是很久之前就決定要寫了,所以我有大量的筆記,我家裡大概有五、六百本的筆記本,寫滿了各種想寫的東西。」筆記本中,多半是他聽聞的故事,因此每個人物在被書寫時,都會在他心中形成某種口氣與聲腔,能夠與寫作的他對話。「那個口氣會受到我自己影響,比方說我很喜歡某個作者,角色就可能會偏向某種腔調風格。」除此之外,也受到語言的限制,陳曉唯說,「當對方用不同的語言講述,我要把它翻譯成中文的時候,就要選擇翻譯的風格,這很困難。」

他以自己早些時候的作品舉例,「誠實地講,我比較像是一個『桌頭』(toh-thâu)。」桌頭,負責翻譯乩身的語言。然而每個人調度記憶的時候,都會(重新)決定記憶的長相與聲音,陳曉唯坦承,另一個對他來說的困難是,記憶裡的「祕密」,要不要寫出來呢?



 

 

祕密也需要被說出來

「我的讀者也有因為我兩本書風格落差太大,反應非常劇烈的,像是會傳語音訊息來罵人,甚至更激烈的……可能很多讀者以為他買了一本愛情小說,但翻開來並不如此。」

讀者想要買浪漫愛情小說,讀完卻發現內容是鏡周刊〈鏡相人間〉那樣的故事,面對種種「變了」的質疑,陳曉唯理性分析,「或許當一個作者沒有具象的時候,讀者對他的想像是無限的。」性別也是、年齡也是,都可以被代入讀者最期待的一面,因此他無比理解這種想像的落差。

陳曉唯解釋這並不是一開始的目的,他最初唯一的明確設定只有希望不要把新書變成議題,不要再做議題性的宣傳。尤其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出版之後,太多書都走向議題先行,他並不希望如此。「我也不想讓大家有一個先入為主,用看別人隱私的心情來看這本書;也是因為我相信一個人的善良,可以被最負面的東西激發出來。」陳曉唯說,「如果有人讀了他這些故事後,還選擇相信了一些事,那麼也許在故事中或在現實裡,那些不見得被接納的人們,就有了容身之處。當讀者可以接納他們,那這個角色除了是跟寫作者我對話,也是在跟你對話,所以我在最早最早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就決定了書名叫《只說給你聽》。」

《只說給你聽》的故事寫得有多早?陳曉唯說在他十三、四歲時,就把〈睡〉寫完了,也是他筆記本中很初始的故事原型。問陳曉唯,善良如何被負面激發出來?故事如何消化掉傷口?他說得深刻,「因為『不被聽見』比較可怕。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如此,特別是那種有祕密不能說的人,才更需要被聽見。」因此陳曉唯選擇相信「祕密需要被說出來」,因此祕密也總在尋找可以訴說的人,就像這本書的文案寫的:「傷痕其實是生命的出口,暗夜的盡頭總有微光。


但藉由敘述與聆聽帶來的轉化,不一定總是輕易,就像書中最後一篇〈蝴蝶〉,這篇在目錄上標註著「源起」,代表是整本書的源起嗎?陳曉唯回答,這篇是最後完成與最難寫的一篇:主角是一座村裡,幾乎不言不語被稱為「肖仔」的女孩阿惠,阿惠是破碎的,如同她被謠傳亂倫、被村人目睹的流胎現場,卻不知孩子生父……,直至某天,阿惠忽然從此杳無存在痕跡。相比書中其他篇章,如書評人盧郁佳在《只說給你聽》書後的專文所寫:這本書滿是「次文化暗黑題材」、「夠阿莫多瓦拍一輩子的庫存」、「如AV般坦蕩淋漓」的故事/事發現場;〈蝴蝶〉的傷害像是被消音般,花上了陳曉唯最久的一段路去轉化、訴說。
 
「因為我一直調度不出那個『記憶』,我找不到主角的口氣與聲音。」後來他才想到,正因為故事主角阿惠不講話,記憶中便不曾存在她的聲音,這也是陳曉唯第一次發現,原來也有調度不出來的記憶,「因為我對她的記憶,都是我自己的。」雖然他也可以使用其他說故事的方式,由他人與自己替補聲音,但他最多只能做到將其他存在於記憶的人一一找出,然後再一次在小說裡、在心裡去問每一個人、每一個存在記憶中無名村莊的人們:「你們對她做了什麼?」以一個相對安靜的方式,寫出故事。

故事雖然完成,陳曉唯一直還在思考,記憶裡與阿惠唯一一次的對話,是否就像「莊周夢蝶」裡不存在的蝴蝶一般,《只說給你聽》的完結與抵達,也似有蝴蝶入夢,引他自問:「到底寫作者有沒有權利去說別人的故事?人們總擔心故事匱乏,但故事又是什麼呢?」蝴蝶是問題,也是解答,停在了他的書封,甚至他的第一本書《我們回家吧》的封面,都成了一條蝶道,灑上了蝴蝶振翅抖落的金箔鱗粉。至此,陳曉唯終於講完筆記本中某一個重要的祕密,而且引來更多人傾聽,或許如此,他現在才能沉穩地說:「每個人定義故事的價值不一樣。」

就像他喜歡寫數學的證明題,陳曉唯談自己寫小說也是為了「證明」,「證明一件事情,它就是故事應該存在的原因,它得要被寫出來。」因此即使有天不再出版,他都會繼續寫下去,他也早已這樣寫了許多年……陳曉唯說自己似乎無時無刻都在想著可以寫什麼,他舉自己喜愛的諾獎作家孟若(Alice Munro)來說,「如果孟若是以寫作為職志,那我是以日常為職志。」寫作並不特別,就像文學對他來說只是有人願意閱讀的東西;日常也不特別,但它就像人每天需要的營養素。

當寫作成為一個人的日常,不管他是陳曉唯、陳曉唯是誰,都是故事存在最好的證明題與證明者了。

 





作者簡介

1987年生,台灣台中人。 摩羯座,狗派女子。

無信仰但願意信仰文字。東海大學中文系、中興大學中文所畢, 目前就讀成功大學中文博士班。 曾獲台北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文化部年度藝術新秀、國藝會創作補助等獎項。2015年出版首部散文《請登入遊戲》, 2017年出版《寫你》, 2020年出版第三號作品《我跟你說你不要跟別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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