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太人有「第一代經商,第二代從醫、學法,第三代做藝術」的說法。即使不是猶太人,畫家莫內、康定斯基、馬諦斯都曾經被家裡要求從商或是讀法律,康定斯基甚至已經是執業律師再重新學畫。後來的藝術家,在技法上很難超越前一代的風華,於是開闢了論述與現成物的取用,造就了好幾波的藝術運動。年輕藝術家要有所成就,在謀生與實現理想之間越來越燒腦了。現在呢?在展覽、網路平台與拍賣會上的熱絡活動,使得加入藝術市場的人越來越多,不過,藝術家如何建立獨特的識別度和訴求,依舊是最需要拿捏的本事。
「怪!」好像是很多人對藝術家的第一印象,這樣比較容易被記住;如果再進一步瞭解藝術,「多!」也是特色,持續創作的力道,透過系列作品維持曝光;作品「大!」好像也是個辦法。這個沒有基本工時、退休金、勞健保的工作,場域風格自闢自建,既然什麼都沒有,那就讓你「找不到!」。塗鴉藝術家班克斯(Banksy)出現在街頭,大家只看得到他的作品,卻不見他本尊,連被英國政府通緝也罔效。他的作品有的出現在民宅的圍牆,屋主恨不得把圍牆拆下來收藏。因為他太出名了,於是只要一早醒來發現哪裡又有個他的新塗鴉,立刻成為新聞。大家多半認為他出名之後,要名有名,要利有利,真的嗎?畫家的利,可能更多在拍賣會上就轉手了;而他的畫起初都出現在無法移動的地方,並沒有交易(除非把它敲下來),他的訴求力道逆向衝擊當下的環境,嘲諷時事。他排斥拍賣會,拒絕露面,來無影去無蹤。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一位藝術家讓大眾如此在意,如果你問我最想要看哪一位藝術家的作畫現場,我一定說是他!
他製作模板(stencil),將模板帶到現場噴漆創作,又快又精準。他的塗鴉首次被發現在英國的布里斯托(Bristol),約1990年代初期,路邊塗鴉是違法行為,所以一開始他就無法公開露面。不像以往的塗鴉客直接以噴漆在牆上作畫,他有模板,所以目前一般認為最有價值的應該是他的模板,而這些模板據說已經被謹慎收藏,因為這些有可能被稱為「犯罪」證據。模板塗鴉最早由法國藝術家 Blek le Rat 開始,他被視為模板塗鴉之父。但班克斯的作品有更多對時事的批判,漸漸地引起注意與敬意。
後來,班克斯不限在布里斯托塗鴉,三十年來,從英國的許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角落,再遍布美國、日本、義大利、法國、巴勒斯坦。目前大量展示他作品的最知名地點,位在巴勒斯坦伯利恆的圍牆飯店(The Walled off Hotel),飯店號稱坐擁「世界最糟景觀」,因為緊鄰著以色列興建的8米高隔離牆,還刻意諧音知名五星級飯店華爾道夫飯店 (Waldorf Hotel)。班克斯之前也以 Disneyland 的諧音「DismaLand」為展覽名稱。這個旅館在2017年開始營運,因為以色列對邊境控管,使得旅人不容易到達伯利恆,班克斯透過這個義舉,使得「以巴衝突」問題受到關注,並促進當地就業機會。2022年,台灣的《1611》雜誌創刊號以「Risk安全感」為題,記者入住並專訪圍牆旅館總經理和當地領有難民證的導覽員,是非常難得的第一手資料。整幢旅館有九間配備齊全的套房、數個背包客床位,以及藝廊、博物館,已服務超過十四萬旅客。這個旅館身處於以色列、巴勒斯坦緊繃的地緣上,他們選用了一個在以色列圍牆邊荒廢了十四年的樓房,Banksy 協助伯利恆,並用藝術的力量提醒世人關注以巴關係;也許下一個景點應該來台灣。
班克斯的作品往往由他的代表機構 Pest Control 或 IG 發布認證,隨即便吸引許多人探訪。根據《1611》的訪談,飯店總經理表示班克斯的藝術作品多用於慈善和人道主義援助,不為商業創作。疫情時甚至同意出售飯店的一幅創作,用來支持巴勒斯坦的醫院,2021年日文雜誌《Casa Brutus:Banksy 完全版》也做了一連串他的義舉報導,譬如他的畫作Game Changer 疫情時拍買所得直接捐贈給英國國民健保署(NHS),另一幅畫的悼念場景響應美國 Black Lives Matter 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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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今年(2023)夏天,我們在台北得到與班克斯作品最接近的機會。台北當代藝術館正展出班克斯最著名的作品《垃圾桶中的愛》(Love Is In The Bin)。請盡快上網登記入場時間。
事情是這樣的,2018年10月,班克斯一幅名為《女孩與氣球》(Girl with Balloon)的作品,以維多利亞式古典優雅的畫框裝裱,進入蘇富比拍賣會場。此起彼落的喊價聲後,當拍賣官一落槌,畫框內的作品突然從下方滑出,同時經過畫框內暗藏的碎紙機被垂直切割,切到二分之一時,突然機關暫停了。當下現場的人都愣住了,這簡直是場最不可能的魔術。這幅畫隨即被移入後台,當天拍賣公司向買方確認是否還願意完成交易?買方同意。而代表班克斯的機構 Pest Control 將畫作名稱更改為《垃圾桶中的愛》(Love Is In The Bin)。後來蘇富比藝術拍賣公司釋出一段將永留藝術史的名言:「這是有史以來第一幅在拍賣現場完成的作品。」(the first artwork in history to have been created live during an auction),這幅畫在2021年10月再度進入拍賣會,以 1850萬英鎊成交。僅三年的時間,價格飆升將近18倍。水漲船高,班克斯的所有作品都隨著上揚。
《垃圾桶中的愛》正於台北當代藝術館展出
義大利繪本家 Fausto Gilberti 的「當代藝術家系列」也完成了一本 Banksy,介紹這位大家無從得知本尊的藝術家,可能是一群人嗎?或是一個平凡的太太、街頭藝人,還是一位想像不到的路人?目前可以確定的是英國人。其他,有待慢慢發現。畢竟,這位從未被見到真面目的奇人將持續用藝術的力量讓社會有感。
(圖/Banksy: Graffitied Walls and Wasn't Sorry 內頁)
作者簡介
著有《與圖畫書創作者有約》《動物們的讀書會: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童書遊歷:跨越時間與國界的繪本行旅》《是真的嗎?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2》《什麼這麼好笑?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3》《賴嘉綾的繪本報一報》《懂得欣賞,是件快樂的事!》《神奇的32頁:探訪世界繪本名家創作祕辛》等書,最新作品為《動物們的讀書會II:繪本職人的閱讀地圖4》。
部落格:Too Many PictureBooks
專欄:OKAPI閱讀生活誌「主題繪本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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